正德帝眯起了眼,这胃口可不小。“朕会下旨,令三省巡抚竭力配合于你。但,一应调度,需报兵部及内阁知晓。”他加了制约。
“这是自然。”崔玦从善如流。
“还有,”他最后补充,语气轻描淡写,却分量极重,“臣离京后,司礼监事务繁杂,需人打理。臣之义子福安,办事尚算稳妥,臣恳请陛下允他暂代臣处理日常琐务,遇大事再呈报陛下圣裁。”
这才是他最根本的目的!
正德帝猛地看向他,眼中寒光暴涨。这简直是在剜他的心!让崔玦的人代理司礼监?
崔玦安然坐着,迎接着皇帝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他知道这是皇帝最难答应的一条,但也是他必须争取的一条。他在赌,赌皇帝此刻急于让他离京的决心,赌皇帝对北凛边患的忧虑,压过对京中权力的即时掌控欲。
漫长的沉默。
烛火噼啪作响。
最终,正德帝忽地笑起来,起身走到崔玦身边:
“准奏。心卿,朕惦记你。”
崔玦缓缓起身,微微勾唇,和正德帝对视,“陛下圣明。臣,定不负陛下所托,荡平北凛,扬我国威。”
惊变1
宫瑶近来完全摸不透崔玦的行踪。他早出晚归,两人虽同住一屋檐下,却几乎碰不上面,成了最单纯不过的床搭子。
她倒也乐得清静,省得每日还要费神同一个阴晴不定的精神病打交道。
白日无聊,她从福安那儿讨来许多书,不是抱着读各地山河志,就是埋头于各类医书之中,自得其乐。
读山河志,是为了摸清这个国家的地理人情、城防关隘、水道山路,她得早早筹谋,该往哪儿逃、怎么逃、逃出去后又该如何生存。而医书,则是她在现代的老本行。虽说从前是专看死人,但说到底,都是研究人体、探究病因,总有相通之处。
她心想,多学一点,将来就算真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事,好歹也能扯出个由头,不至于叫人一眼看穿。
况且她不知道崔玦究竟需要什么,只能从自己稍微擅长的地方悄悄发展。哪怕只多那么一点点价值,说不定哪天就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来得这样快。
正德五年,仲冬之月,丙辰日,晡时。
福安推开院门时,宫瑶正坐在窗下翻着一本奇闻异事录,炭盆里的火映得她侧脸十分温静。
福安十分平静地和宫瑶说,“奶奶,乐文死了。”
宫瑶正看书看得沉静,完全没听清福安在说什么,只听见一声奶奶,她也早已习惯。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院里的小太监们就改了称呼,连带着也恭敬许多。
她抬头问,“什么?”
“乐文,死了。”福安很淡定地回复,这些年他跟在老祖宗身边,手里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一个小太监的命,不值得他有什么过大的反应,能过来告诉宫瑶一声,都是他心存善良,“乐文和您在安答应处一起当过差吧?听说你们之间有些情分,所以小的特地来知会您一声。”
宫瑶愣在当场。
她还想着等获取崔玦的信任、手中有些权力的时候,就给乐文挑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