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疆王府。
每到清晨就能听见王妃轻柔又快活的絮语:
“小福儿——你吃饱没有呀?”
“小福儿——可不敢咬我呀——让我抱抱吧?”
“——诶?是不是想自己静静呀?——诶呦呦!抱住了!抱住了小福了!哈哈哈哈!”
“这么会撒娇卖萌呢?咦——小福儿?*3”
“来福,咱俩干一架吧?”
一到清晨就是府里最热闹的时候,王爷上朝,小来福就会顺着凳子依次爬上去条几,便会灵巧地顺着凳子一跃而上,端端正正地蹲坐在条几中央,俨然一位等候用膳的小主人,等着陶知意亲手来喂。
姜鹤也常过来看着。有次来福吃的快了,才跳下来就是一欧。文鸳文衣慌忙找东西擦地,陶知意则望着小虎跑的方向追赶不及,只好将自己的帕子塞给姜鹤交代他跑快些给它擦嘴。
一张纹理温润的柏木方桌,配着两把同样质地的圈椅,姜颂从桌上抱起一片,半透圆形,看起来像浑浊的泛旧的胶体,视线透不过去,复看表面,上面有细密的花纹,应该是模具上的。看得时间一久,一句感叹便情不自禁地从姜颂嘴里溜了出来:
“真好看。”
“什么呀这是大拉皮儿。”于是另一旁的陶知意唇边逸出一抹无奈又觉有趣的浅笑,从他手里接过去,剪成碎片,“待会儿要煲汤里的。”
桌上的一堆加量的小丘样的真菌干也提醒了姜颂什么:“客人快到了吗?”
“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陶知意温声道。
“嗯。我怎么没印象?”
陶知意发现姜颂只是安静地看着桌上食材,眼神有点放空。
“见面不就认识了?往年身边就小鹤一个小辈,今年可热闹啦!”她不由得失笑,伸出手,带着亲昵和一点点促狭,轻轻捏了捏姜颂白净微凉的脸颊,触感软乎乎的,总算有点肉和血色了。于是陶知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督造家的长子与你年龄相仿,你愿不愿意跟他住近些?”
姜颂被她这突如起来的动作唤回了神,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睁大了眼,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连忙点头。
于是姜颂院里侧边的空房就被收拾出来,与客人共用一个院子——这也太“近”了吧。。。。。。?
王府里森严的制度似乎和姜颂的生活没有多大关系,总能借身体不适躲避一二,就算客人来了也没关系,不出门就是了。期间陶知意来看过他几次,最令他提心吊胆的父亲一次都没来过。
姜颂以为今天父亲也不会来。这天上午用过药膳,就一个人盖了福巾到院子里散步。
风雪呜咽,竹影摇乱。姜颂驻足于王府这处荒僻的竹林小院,目光所及,唯余一片萧索。
院心,一个黑沉沉的庞然大物突兀地陈放着——一具落满厚雪的棺材,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不祥的寒意。竹叶沙沙,似有无数窃语。姜颂脊背一凛,直觉告诉他,一道目光正黏在身后。惧意刚起,又被压下:此处终究是梁疆王府,他的家。
他定了定神,状若无事地向棺材踱去,却在几步之外猝然回身!
福巾甩起的瞬间,廊柱后,一个顶着“蝴蝶结米奇头”的小小身影正扒着柱子偷窥,赫然是个人类孩子!
被撞破行藏,那孩子像受惊的兔子,扭头就跑,却“咚”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撞在廊柱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姜颂眉头紧蹙——听着都疼。
出乎意料,孩子没哭。他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小手死死捂住额头,吭哧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你过来。”姜颂开口,声音在风雪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径旁竹林边,那孩子捂着额头,虽有些不情愿,还是鼓足勇气挪到姜颂面前,个头才及他腰。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姜颂垂眸审视,“你家长呢?”
“才没做坏事!”孩子嘴硬,声音带着稚气,“我是我娘的小孩。”
姜颂:“……”
“你是我兄长?传说中的大才子?”孩子仰头,黑亮的眼睛带着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