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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立威5

德俭宣读完圣旨，不想在这血腥之地沾染晦气，匆匆离去。

他前脚刚走，几名穿着藏青色宫装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走进院，低垂着眼睑，看不见表情，动作极麻利，两人抬起谢公公尚有余温的尸体，将他极不自然的角度歪着的头颅扶正一点，抬了出去。另外三人跪着清理地上的血迹，拿湿布在地上擦擦擦，血水在木桶中漾开深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

宾客们强作镇定地整理衣冠，目光躲闪着不看地上那滩血。工部李大人强挤出笑容，举起尚在颤抖的酒杯：“今日乃崔掌印大喜之日，这…这小插曲岂能败了雅兴？下官提议呃提议”他脑中一片空白，搜肠刮肚想着该怎么说些吉祥话，正当他支吾之时，一声清冷的呼唤截断了他话头。

“崔玦。”

宫瑶声音不是很高，但在这个时候大家很难不认真听她要说什么。众人又难以置信地看过来，相比她在大喜之日杀了个人这件事，他们还是觉得宫瑶敢直呼崔玦大名这件事更恐怖。

左侍郎十分得意地看向身边恨恨没抢到肘子的胖侍郎，压低声音道：“你这身材，就少吃点吧。”一边很满意地眯眼看向宫瑶，捻着胡须暗自赞叹：看看，此女子就是不凡，和他一样，嘿嘿，敢硬刚崔玦。他觉得自己与宫瑶有了某种精神上的共鸣。

被直呼其名的崔玦微微一顿。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了。权势煊赫日久，旁人敬他畏他，称呼早已变成“印公”、“老祖宗”、甚至正德帝也只叫他“卿家”。

这二字从宫瑶口中吐出，竟然有一种奇异的好听？

他侧过头看向宫瑶，猩红的婚服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眉眼间的戾气尚未散尽，却因这一声呼唤凝滞了片刻。

“全部杀掉。”宫瑶的语气平淡。

短暂的寂静。

刚喘口气的几个太监猛地抬头，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他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凄厉：“奶奶饶命！老祖宗饶命啊！奴才们别无二心啊！”藏青色的裤裆深了一片，浑身抖得厉害。

左侍郎啃完的大骨头十分配合地掉在地上，确认确实没什么粘连的肉了，才不屑撇嘴转身，他没兴趣看崔玦大开杀戒，一会儿看多了吃不下去了。

一个被窝真是睡不出两种人，这死女人和崔玦一样不是人！残忍！

崔玦没有询问，没有犹豫，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好。”

“好”字尾音还未落下，他手中的剑已出鞘。

两桌太监眼见求饶无望，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去，涕泪横流，官帽掉了也顾不上。平日里的仗势欺人此刻全化作了最不堪的狼狈。

他慢慢地往前走，手臂稳定地递出，长剑刺入爬出几步远的太监的后心。

剑尖再拔出，带出一蓬蓬血花。

不过眨眼之间，企图逃命的藏青色身影都全部嗝屁，彻底无声。血从他们的身下汩汩流出，漫延开来，与之前谢公公的血迹混在一起，染红了青石板地。

崔玦收剑转身，站回宫瑶身边，红衣依旧，唯有剑尖血珠滚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宴席重归死寂，只能听到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血液滴落在地的轻微啪嗒。

宫瑶只站在原地不动，提高了声音：“诸位大人受惊了。今日是我与崔玦大喜之日，见点红，也算是添个彩头，祝往后日子红红火火。”她的声音还有一点醉意，但口齿清晰。

确认再没什么节目，宾客们长舒一口气，僵硬地转动脖颈，互相对视一眼，极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宴会现场重新艰难地热闹起来，丝竹声哆哆嗦嗦地重新响起。

在座的人，谁手里没有间接或直接的几条人命？谁的一个想法一句话一个举动不是影响千千万万的人？不过是几个太监的命罢了，太监也能算人？何况那什么谢公公，王公公，一堆公公，为了崔玦这个位置送了他们不少钱，现在钱收了事儿还不用办，爽死了。

惊讶是当然惊讶，不适是真的不适，毕竟谁会疯到当这么多人面杀人？血次呼啦的，那得留多少把柄？

现在那些太监都死了，崔玦还好好活着，他们还要与他打交道，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没谈完的利益交换又继续起来。

当然，还多了斥责崔玦与宫瑶的新话题，他们多么正义，他们多么体面，他们断不会如崔玦与宫瑶这样！

没有转身的宫瑶，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猛地靠向身旁的崔玦，冰凉的手指抓住他冰冷的衣袖，强撑的镇定在此刻卸去，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丝颤抖：“我腿好软，抱我回去。”

一身煞气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崔玦身形微微一僵，犹豫了。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抱宫瑶，是为了给她撑腰，给她体面，告诉众人宫瑶地位尊崇。

第二次并非正式场合，在一群大字不识的百姓面前，他们只会觉得两人感情甚笃。

而此时…在这群靠嘴皮子混饭吃的人面前，在这刚刚染满鲜血的庭院里…

他能接受别人议论宫瑶是如他一般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却不允许任何人看低她轻贱她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有机会说她放荡轻浮，用淫邪的目光揣度她。

崔玦第一次拒绝了宫瑶的请求。

他没有看她，伸出一条坚实的手臂，紧紧揽住宫瑶的身躯，将她大部分的重量压向自己，同时低声道：“再撑一会儿。”

他随即给一旁同样吓得不知所措脸色惨白的云珠递了个眼色。云珠一个激灵，赶忙踉跄着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扶住宫瑶的另一边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