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到外头去打,别在我屋里动手。”
驼背拧着眉瞥了眼白肉,摆摆手,庆东和另一个年轻男人架起刘七出屋。驼背袖手在后面跟着。
刘七被押到了西配房。“打吧,”刘七仰起头说,“你们不知道,我在我们村里是有名的不怕打。”
驼背问了刘七三次。最后一次,刘七趴在地上,手在地上**,他捏起一个东西,胳膊抖抖索索抬起,睁开一条缝端详,“这是老子的牙?”
庆东还要上前,驼背抬手示意停止,蹲下身子。
“你跟我说了,你是来找婆娘跟你生娃的。”
“是啊,你记性挺好。”
“你还说你们三兄弟都没女人,你说你哥让你出来找个婆娘回去传宗接代。”
“嗯,没错。”
“这不就结了,”驼背摁着扶手站起,“庆东,去拿刀。”
“叔,咱可没杀过人。”
“谁跟你说杀人了,去,拿把刀,把他那个传宗接代的玩意儿给我割下来。”
腿快的庆东回来了。
“叔,这回他没瞎说,没想到这侉子还长着心眼,包袱他给塞进了炕洞里,这不,我拿回来了。”
驼背接过包袱,解开,一吊半钱。驼背挥挥手,“把他衣裳拿过来,让他穿上滚蛋。”
“他要是穿不上你们就帮他穿。”
刘七扶着墙蹭出院子,从胡同往上看,天已褪色,变成了铅灰。月亮在他脑后上方穿过云朵疾行,像个狼狈的逃难者。刘七抠着墙继续向前走,足足半个时辰,回到了大车店。
牲口们依然安静,只有一头不安分的驴子发出几声驴鸣,驴头忽上忽下地点头,像是表达对某个说法的赞同。
刘七进屋时伙计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贴着墙走进里屋,靠墙根儿蹲下,在混沌的黑暗中,在鼾声、梦呓和咬牙声中摸索,他摸到炕洞,肩膀都伸了进去,手出来时,捏着一对镯子,镯子闪着银光,成为这间房子里唯一没有被黑暗涂抹的东西。
刘七把镯子揣进怀里,往外走。他倚住门框四处打量,见屋角堆着煤块,矮下身子过去,拣了块大的。
刘七拍了拍伙计的脑袋,伙计抬起头揉着眼看。
“你叫齐六?”
“是啊,我叫齐六,爷您起得早啊——”
煤块砸在齐六的脸上,碎煤渣溅了一桌一地。刘七胡乱抓了一把,塞进齐六嘴里。
刘七瘸着腿蹦跳着跑出院子,呲着牙咧着嘴,吸着凉气,但一步未停。离这镇子渐渐远了,觉得身子也快散架了,就在道旁一个废弃的砖窑前住脚。他钻进窑,半躺着,捏了捏怀里的镯子,没错,一对儿。别睡着,别睡着,就歇一小会儿。刘七跟自己说着。然而睡意压过了身上的疼,终究是睡着了。
天将明时,细碎清亮的马铃声让刘七醒了过来。他钻出窑坑,看到一辆马车驶来。车夫坐在辕上,挥着鞭,吆喝着马。马车上是摞得高高的大葱。刘七四下瞅了瞅,走到路边,伸手拦车。车夫喝住马。“大哥,搭我一程行不?我摔了一跤,腿脚不怎么利索。”
“南边。”
“上来吧,跟大葱挤一块儿吧。”
“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啊。”
刘七认出了车夫,昨晚上推牌九的人之一,那个冲他点头的大胡子。心里就一紧。
“你是昨晚上来住店的那位吧,昨儿瞅着还挺精神的呢,怎么今儿个就鼻青脸肿了?”
“摔的,黑天看不见路,摔到沟里了。”
“不是吧,我好心让你搭车,你还瞒我?你当我看不出来呀,你这分明是让人揍的。”
刘七就只好说了昨晚的事。
“兄弟,算你倒霉呀,你这是碰上仙人跳了。不常出门吧?”
“嗯。”
“那就难怪了,我年轻的时候也碰上过,刚脱了裤子就让人臭揍了一顿,血汗钱便宜了那帮杂种。不过也不算个啥,出门多了你就知道了,啥样的女人能碰,啥样的不能碰。”
“那啥样的才能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