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现在你努力回想一下,在小道上你能看见这些痕迹吗?”
“是的,能看见。”
“你能想起痕迹有时是这样的吗,华生?”——他把一些面包屑排列成这种形状——:::::——“有时又是这样的”——:。:。:。:。——“偶尔又是这样”——。:。:。:。——“你记得这些吗?”
“不,不记得了。”
“但是我记得——这一点我可以发誓——但是我们只能等有时间再回去验证一下。我当时真是笨,没有作出结论。”
“你的结论是什么?”
“只能说那是一头不同寻常的牛,又走,又跑,又飞驰。我的天!华生,一个乡村客店老板的头脑想不出这样的幌子。看起来现在我们出去好像不会被人发现,除了铁匠铺里的那个孩子——我们溜出去,看看能找到什么。”
“旧马掌,但却是新掌钉——这的确很奇怪。让我们到铁匠铺去看看。”
那个孩子继续干着活儿,没有看我们。我看到福尔摩斯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地上的一堆烂铁和木块,但这时我们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是店主人来了。他浓眉紧皱,目光凶狠,黝黑的面孔由于激动而抽搐。他手里拿着一根包着铁头的短棍子,进来时气势汹汹,我不由自主地摸到了口袋中的手枪。
“你们这两个可恶的间谍!”他喊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怎么了,卢宾·黑斯先生,”福尔摩斯冷静地说道,“你这样说,别人还以为你害怕我们发现什么呢。”
店主人努力地控制了自己,可怕的嘴角松弛下来,假笑了一下——这比他皱着眉头更加吓人。
“您尽管在我的铁匠铺这儿搜查,”他说道,“不过,先生,我不喜欢别人不经我的允许就探头探脑,所以您最好尽快付账,越早离开我这儿越好。”
“好吧,黑斯先生,我们没有恶意,”福尔摩斯说道,“我们只是看了一下你的马——但是我想我终究还是要步行了,好像也不是很远。”
“到公爵府的大门不超过两英里,是左边那条路。”他用愠怒的眼睛看着我们,直到我们离开他的店铺。
我们没有走多远——因为一转过弯,当店主人看不见我们的时候,福尔摩斯就立即停了下来。
“正像孩子们常说的那样,我们在那个旅店里很温暖,”他说道,“我似乎每离开这个旅店一步,就感觉更冷一点儿——不,我不可以离开这个旅店。”
“我敢肯定,”我说道,“这个卢宾·黑斯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不证自明的家伙。”
“噢,他给你这样的印象,是吗?那儿有马,还有铁匠铺。是的,这个‘斗鸡’旅店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地方,我想还是再悄悄地看看它吧。”
我们的背后是一个斜长的山坡,散落着大块大块的灰色石灰石。我们离开大路往山上走去。当我朝着侯尔德尼斯府方向看时,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疾驰而来。
“蹲下,华生!”福尔摩斯喊道,一只手用力按下我的肩膀。我们刚刚躲起来,这个人就从我们旁边的公路上飞驰而过。透过飞扬的尘土,我瞥见一张激动而苍白的面孔——它的每一道线条都布满了恐怖,嘴张着,慌张地直视前方。这个人像是我们昨天晚上见到的衣冠楚楚的詹姆斯·王尔德的一幅奇怪的漫画肖像。
“公爵的秘书!”福尔摩斯喊道,“快,华生,我们去看看他要干什么。”
我们爬过一块又一块石头,一会儿工夫来到一处可以看见旅店前门的地方。王尔德的自行车靠在门边的墙上;房间里没有人走动,窗户旁边也看不见任何面孔。这时太阳落到侯尔德尼斯公爵府高高的塔楼后面,黄昏渐渐降临。随后,朦胧中我们看到旅店的马厩里挂起两盏连通的汽灯,不久就听到马蹄嘚嘚的响声,马车到了公路上,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朝侯尔德尼斯府邸方向驶去。
“像是逃跑。”
“据我所看到的,是一个人在双轮马车里。那么,这个人肯定不是詹姆斯·王尔德先生,因为他此刻就在门口。”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片红色亮光,亮光中是秘书的身影,他头朝前,向黑暗中窥视着——显然他在等人。然后路上传来脚步声,借着一瞬间的亮光我们看到第二个身影,门关上了,又是一片漆黑。五分钟以后,楼下的一个房间里,一盏灯点亮了。
“看上去这是‘斗鸡’旅店一个很奇怪的习惯,”福尔摩斯说道,“酒吧间设在另一面。”
“是的,这些人是人们所说的私人住客,那么在这样的深夜,王尔德先生在那个黑窝里到底在干什么?到那儿和他见面的人又是谁呢?华生,我们真的必须冒一下险,把这件事情调查得更清楚一些。”
我们两个偷偷地下了山坡,来到大路,蹑手蹑脚地走到旅店的门前。自行车仍然靠在墙上,福尔摩斯划了一根火柴去照后轮。随着火光照到修补过的邓禄普轮胎,我听到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们的头上就是亮了灯的窗户。
“我必须从这窗户往里看看,华生,要是你弯下腰并且扶着墙,我想我可以看到。”
不一会儿他的两只脚已经蹬在我的肩膀上,但是他还没有站直就立即下来了。
“走吧,我的朋友,”他说道,“我们这一天工作的时间够长了,我想我们能够弄到的情况都弄到了。到学校还要走很远,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在我们疲惫地穿过荒野的途中,他几乎没有开口说话。到了学校他也没有进去,而是向麦克顿车站走去,在那儿他发了几封电报。晚上我听到他在安慰因为德语教师的死亡而极度悲哀的哈克斯特伯博士,再后来他进到我屋子里,仍然像一早出发时那样精力充沛。“一切顺利,我的朋友,”他说道,“我保证明天晚上以前我们就可以揭开这个神秘案件的谜底。”
第二天早上11点钟,我的朋友和我正走在侯尔德尼斯府的紫杉林荫道上。仆人引导我们经过壮丽的伊丽莎白式门厅,进入公爵的书房,在那里我们见到詹姆斯·王尔德先生,文雅而又有礼貌,但是在他那躲闪的眼神和颤动的面容中,仍然能看出一丝昨天夜里的那种极度恐惧。
“你们是来见公爵的吧?但是我很抱歉,公爵身体不适,不幸的消息使他一直不安。我们昨天下午收到哈克斯特伯博士发来的电报,告诉了我们你们的发现。”
“我必须见公爵,王尔德先生。”“但是他在他的房间里。”
“那我到他的房间里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