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勤书说:“要真是哪个女人,你干的事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
在灶火的映照下,那双眼冷得像两颗黑色的琉璃,清晰地倒映出赵逢根此刻的狼狈、惊慌和无地自容。
“饭在锅里,还是热的。白菜粉条炖好了,你收拾完端进来一起吃。”
而苏勤书不再看他,只留下这么一句平淡到极致的话,便转身撩开门帘,径直回了里屋。
赵逢根独自僵立在灶房中央,许久,才反应过来猛地抱头。
又气,又怒,又惧——却说不上来究竟在怕什么,只不停用气声骂着,末了,从水缸里撩起一泼冷水就照脸淋下去。
透心凉之下,脑子逐渐恢复清明,而无尽的后怕与心虚也终于淹没了他。
*
赵逢根端着菜饭,掀开里屋的布帘。
炕桌上的煤油灯跳动着温暖的光晕。赵母正拉着苏勤书的手絮絮叨叨地念着:“小苏啊,也不知道你们那宿舍装修还得多久?陪了我一天,是不是耽误你办正事?都怪大娘,一唠起嗑来就不带停……”
而苏勤书只是微笑,语气温和得无懈可击:“不耽误的。而且厂里本来就特别照顾、让我把账目拿回家对,省得大雪天里跑来跑去。是您好心陪我聊天解闷才对。”
说完,他瞥了眼进屋的赵逢根,又话有所指地补充:“只不过等宿舍装修好了……我托人打听了下,厂里政策调整,我可能也会被调回南方。新宿舍恐怕是住不着了。”
“回南方?那这是好事啊。”
赵母一脸欣慰:“你家里人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就一个孩子,还常年在这么远的地方工作,做父母的哪能不惦记?”
……
赵逢根闷头扒着饭,不敢看苏勤书,耳朵却竖着,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他心里很清楚,什么厂子装修、在家看账本、调回南方,全是苏勤书编出来骗他老娘的鬼话。
偏偏这鬼话编得如此圆融,甚至找不出攻讦的破绽,还给了自己这个急着把人赶走的“坏蛋”十足台阶下,更让他这个知情人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笨嘴拙舌,不知说什么好,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桌上,只有赵母给苏勤书夹菜和苏勤书温和道谢的声音此起彼伏,而他却觉得每一口饭菜都难以下咽。
苏勤书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刚才的失态和现在的尴尬狼狈。
是以好不容易捱到吃完饭,赵逢根几乎是抢着起身收拾碗筷,嘴里含糊地说了句“我去洗碗”,便端着盆匆匆躲到了外间灶房。
冰冷的水刺得他手疼,却比不上心里的混乱来得折磨人。
他用力搓洗着碗筷,仿佛想洗掉什么脏污至极的痕迹。
就在这时,身后的布帘被掀开,苏勤书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到他旁边。
赵逢根身体一僵,动作也跟着顿住。
苏勤书却没看他,目光落在哗哗流淌的水上,然后伸出手,将几张皱巴巴、还带着汗渍和酒气的毛票,轻轻放在了灶台边。
“你的钱,收好。”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赵逢根却立马想起自己刚刚是如何借着酒劲、满脸讨好的把一天的工钱塞进“文娟”手里,脸顿时烧了起来。
两人的对话也跟着陷入微妙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