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拿荷叶洗,挑了个双鱼洗便垂着头匆匆回了家。
街边一架规制普通的马车里,方才的少年郎见身边的人掀起车帘一角定定地看着那小娘子的背影,无奈道:“这个小娘子根本不如传闻所说的那般骁勇,反而十分怯懦,见了我便如鹌鹑一般,也就一张脸长得还行,比我最近喜欢的如烟好看那么一点点吧……哎,王爷是不会允许你娶外地女的,做妾大抵还行。”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喜欢她?”赵檐放下帘子,随手端起茶杯,掩下眼底的晦涩。
“不喜欢你一路盯着还让我去骚扰人家?”徐渡舟完全不信他的话,眼珠子一转便出了个骚主意,“要不我替你先养着这小娘子,待调教好了你再接回府如何?”
赵檐皱起眉,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斥道:“那姑娘为良家女,岂容你胡乱放肆!”
徐渡舟轻啧:“行行行,听咱们世子的话,我不胡闹还不行吗?”
云散现日,阳光暖洋洋地照进屋子里,崔蘅却依旧手脚发凉。
她知道自己迟早会遇到前世的故人,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早,又如此突兀。
今日她碰见的便是前世的老熟人——徐泊舟。
除了崔蘅外,他是赵檐手里的第二把利刃。
徐渡舟乃现任首辅徐从诫之孙,徐泊舟父亲早逝,徐阁老将所有期望都压在这个孙子身上,可惜他志不在此,常出入于烟花柳巷之中,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时间长久后,徐阁老便对这个孙子失望,转而呕心培养自己的学生梁鹤云。
直到徐阁老只剩一口气便要驾鹤西去,徐渡舟却还在花楼狎妓,对徐府下人道,便是祖父只剩一口气也得等他先疼完花魁再说。
这让徐阁老彻底死心,不许徐泊舟为他戴孝扶棺,反而要梁鹤云抱着他的牌位送葬。
后来长宣王府没落,徐渡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没了亲人与好友,便离开上京一路漂泊,在泊州遇到一生的转折,让他对朝北人恨之入骨。
朝北发兵大周后,他长途跋涉来到安阳参军,仅用几年时间便成了让朝北人闻之丧胆的少年将军。
现在的徐渡舟还是个骄傲的少年郎,和皇长孙赵檐形影不离。
他出现在青州,那赵檐八成也在。
崔蘅几乎不敢细想赵檐为何会突然来青州,他现在还未及冠,青州粟花之事绝对轮不到他处理。
难道……他也重生了吗?
崔蘅被自己的念头惊出一身冷汗,站起身在屋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才堪堪冷静下来。
不可能,赵檐就算与她一样重生了,也决不会知道她在青州。
前世他们相遇在上京,崔蘅除了陪他远赴安阳就藩之外,人生的前十几年完全没有离开过上京。
他若真想寻她,也只会在上京查线索,决计想不到她会在青州。
而且,赵檐也没有寻她的理由。
前世的情谊早就被那支黄翎箭射的支离破碎,他若还要几分脸面,便不会巴巴地再跑到她面前来寻不痛快。
崔蘅安慰好自己,慌乱的心跳慢慢趋于平静。
午饭时,崔显自外归来,终于带回新消息。
却不是关于崔安。
“朝廷派了御史来处理粟花之事,现在命令已经下来了,说要全城搜查,每家每户仔仔细细地搜,凡是查到禁物的立马严惩。”
“那安儿呢?”陈娘迫不及待地追问。
崔显沉重地摇了摇头:“御史只管粟花案,安儿是他亲爹自己卖出去的,撑死也只算崔家的家事,齐抚州倒是想帮我们查,可他调来不久,那些老滑头还不信服他,他有心无力。”
“这么说,我们安儿找不回来了!?”崔老太脖子一梗,顿时晕了过去。
崔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