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两种证据
我们出了客堂门外,那右边一个小门内,便是楼下右首第二进的厢房。今早我们来见张友孙时,也曾在这室中晤谈过,并且这室又是那窗外人影出现之处,现在便成行凶的所在地。
胡兴浓把一扇绿漆的板门轻轻推开,我们便一直入内。
我的眼光刚和那尸室中接触,立刻看到一种阴森可怖的惨状。室中既非常凌乱,和我们今早来时所见,大不相同。
我暗想这屋的主人,今早还好好的平安如常,一转瞬间,竟出了这样意外的惨变。
那尸身横躺在室内左边,离室门不到三四步光景。头部朝着室门,两脚却向西面。死者身上穿了一件深褐色有方格的国货细绒长衫,脚上一双青缎圆口皮底番鞋,配上一双褐棕色的毛袜。这时他外衣上已有许多皱褶的痕迹,很不平舒。在死者身旁,倒了一张椅子在地上,似乎是经过一番殴打时所倾倒的。地上还有许多玻璃片,也碎散满地。
我再细瞧那死者的面上,见他四肢挺伸,口目却都紧闭,手指弯曲着。面色惨白中还泛着一种灰青色,非常可怕。他那白颈咽喉间,凝结着一大块的血渍,似是致命之处。胸前也有一大摊血迹,衣领上也为血液所污。
我见培云正半蹲着身子,手里拿了一只放大镜,向尸体上的伤口检验。他看了一会,立起身来,向胡兴浓道:“胡兄!这不是被刀伤致命的吗?”
胡兴浓点头应道:“不错。我们刚才也细看过一下,确是被利刀直贯喉部,喉管已被刺断,因而致命的。”
“你不是说还没有发现那凶刀?”
“正是。”
“你可在这室内仔细查看过吗?”
“没有。我因为才来不久,先在外边问了一会话,所以还没有进行什么工作呢。”
“这当然是一件被杀案吧?”
胡兴浓道:“我的意思也是这样。但看不见凶刀,也可做一个被杀的证据。但就这死者的伤势看上去,刀锋自左肩直刺下来,似乎有人在他面前,突的乘他不备,便立刻下手。他措手不及,自然不能够抵抗了。”
培云略一点头,接着问道:“死者生前有一个仇人,曾来窥探过,并有图刺的意思。这一层你不是也知道了吗?”
胡兴浓道:“正是。不过我也不十分清楚。那仇人不是姓马吗?”
培云又俯着身躯,举起死者的左臂,屈一屈瘦弱的手腕。他答道:“是的。哎!你快来看,这里有一个手表,那玻面早已被震破碎,那长短针正指着一点二十二分。”
胡兴浓听了忙道:“金表我也看过,像是受了剧烈的震动所致。我们由这表上所指的时刻,推断行凶的时间。却也恰恰相合。因为刚才官医吴志剑曾经来验过。据说,那死者被害的时候大约在两个多钟头以前。这两相比较,不是很合吗?”
培云的眼光动了一动。他道:“官医已经来过了吗?”
“是的。他同我们一齐来的,验了一回,便即回去。以便偕同那检验官吏来仔细勘验,才能断定。”
培云应了一声。又道:“可曾遗失什么吗?”
“室内各箱锁还都完好着,似乎没有什么损失。并且假如这件真是什么仇杀案子,那更不会想到谋财一方面去了。”
培云点了点头。又俯下身来把死者的衣纽轻轻解开,我见他从那死者的衣袋中摸出一条丝巾和一个袖珍的红皮杂记簿来。他看了一会,又返身向胡兴浓发问:
“胡兄!你大概没有翻动过死者的衣纽吧?”
胡兴浓不答,但摇了摇头。
“这又非常奇怪哩!”
培云说时,我见他两眼里流露出一种好奇心的异光来。似乎这案子的复杂幻秘果真很耐人寻味。
胡兴浓上前接过培云手里的放大镜,向那本小小的日记簿上自行瞧看。
他看了一会,抬头应道:“那红色簿面上,似乎还微微染着几点斑斑的血渍,这痕迹非常微细,粗心些竟看不出来。”
“是啊。可见那凶手行凶后一定还从容不迫地动过那死者的衣服。他所以要解开死者衣纽的缘故,必定是为了搜索——”
他这时再把褶叠着的白色丝巾打开来,忽然落下一张纸片在地。我见他这时的面色忽然顿变灰白,又渐渐泛出一种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