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铁生。我的脑力似在逐渐的衰弱哩。我不知道怎么这几天料事竟常常失着!”
我见他手里拿了一张名刺,便和胡兴浓凑上前去瞧看究竟。
“马龙如:吾杀此獠!”
下面一行小字,是用铅笔添写上去的,字迹非常潦草。哼!培云的料想竟然错了。这凶手所以要解开死者的衣纽,原为留存一张名刺起见,这样看来,并且这凶手便是先前那个马龙如。这行凶的原因,就是为了报仇,并不是另有什么“谋财”、“搜查”的勾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培云这次的推断,竟可算是完全失败。
我见这意外的发现,正想开口,胡兴浓竟也忍耐不住。
他道:“这样看来,这疑案的前途,却又更加近情些了。”
我插口道:“你想那凶手可就是这个马龙如吗?”
他道:“这问题我想没有什么疑惑吧!”
我正想答话,却见培云的身子靠在那一张圆桌上,低垂着头。他的眼睛微闭着,似正深思得出神。那左手的指缝中夹着一支才燃着的纸烟,那烟雾冉冉上升。
这室内寂静了一会。胡兴浓忽又向培云发问。
“梁兄!你的意见怎样?你以我的话为然吗?”
培云略略抬起头来。他缓声答道:“我们现在先不必说定谁是凶手不凶手。不过这发现竟使我的意志更加糊涂起来。我刚才本有一种不同的理想,现在忽有了这发现,我的理想竟完全被它推翻哩!”
胡兴浓听了培云这话,似略觉失望。他反问道:“梁兄!你的意思可对于这马龙如是否凶手的话有些不明白吗?还是——”
“我早说过,我们先撇开这凶手的话,另谈其他问题。须知现在疑团正多,都不能有完满的解决。好在我料定那凶手一时绝不会远遁,也尽可以慢慢从事哩。”
他说完这话,顺便从衣袋中取出一本小册来,将那张名刺夹放在里面。又向胡兴浓发话。
他道:“胡兄!你还有些狐疑吗?我们即使假定那马龙如如果是真凶,他在行凶之后,到现在已距离差不多三小时。这许多时间也是足够逃遁到他处。我们现在缓缓进行,或者还可得到一丝线索,也未可知。假如事过急促,反要生变呢!”
胡兴浓微微点了点头。他道:“那么我们现在怎样进行呢?”
培云听了并不答话,又走近那尸身面前。他用那放大镜在死者的上身仔细查看。我见他面部非常严肃冷峭,态度也渐紧张起来。他忽从死者的衣服上检出很细的一缕东西,从袋里取了一张小纸包起来。我见他面上微微露着一丝笑容,两只深黑的眸子,也灼灼的发出一种异光。
我低声道:“培云!什么东西呀?”
他一手举着那使用的放大镜,一面缓缓答话。
“一缕细丝!拿回去验验再说。”
他慢慢站起身来,一手托着许多玻璃碎屑。
他也用一张纸包起,放在那西装的外衣袋中。
我见室中只有胡兴浓、培云和我三人,那小探伙早已出去。胡兴浓背负着手,在室中踱来踱去。似乎有些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见培云立起身来,便上前说话。
“梁兄!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新的证物吗?”
“没有什么。那地上的玻璃屑片是一只玻璃杯子跌翻的。我见那碎片上的一角星状花纹,还是国货三星厂出品的呢。”
他说完之后,又停了一停,不住向四面察看。
我这时也顺便把这屋的四面,细看一下。这屋的四面墙壁,都用白灰粉饰一新。离室门不远,放了两张大沙发椅。椅旁又有几只旧式皮箱安放着。箱头又搁了许多零星的对象,非常凌乱。朝南是一层板壁,用一层绿漆油饰,右首本有一个小门通到隔室,这时这门却已紧锁。左边放了两张茶几,上面摆列些茶壶等瓷器,还有几盒纸烟罐,也列成一堆。
那西首摆了一张旧式的乌木漆桌,桌上也堆了不少凌乱的东西。桌旁是一个大的五斗橱,也很陈旧。很像旧货店中的物品。橱旁又放了两张小圆凳,凳上满堆放着不少的衣服,折叠在一起。
这室内朝北开了一面窗口。左边也有两面玻璃窗,这时却洞开着。两旁窗洞,那朝北的是临街的,外面就是那小弄出口不远的地方。上次张友孙望见窗外突然出现那仇人的面孔的,就是这个靠街的一个窗口。
我见这时窗的窗帘两旁高卷起来,但因着那光线的反映,窗内也不能怎样看见窗外的情形。除非那窗外的人面紧紧地贴在窗的玻璃上,才可看得清楚。那窗沿距离地面,大约有四尺以上。如果在窗外窥探那里面的动静,无论什么样的人至少也要提趾而望的。
这窗口的大小,纵约五尺光景,横却不到四尺。窗外还有一层铁的长条格子,外面漆了一层淡淡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