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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A党(第3页)

李飞听到这里含着笑点点头道:“这位姓杜的倒也精细得很呀,现在舅舅预备怎样办呢?”

子瑜道:“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前来催促你,五千块钱我已经预备好了,今天晚上我叫仲麟送来,你无论如何总要替我把伯麒赎回来再说,伯麒回来之后,他也许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确是被人家绑去的,那么行里的那桩窃案自然可以脱然无累了。照现在看来,绑票的事倒没有什么大不了,多花几个钱也就完了,倒是行里的那桩窃案,关乎伯麒一辈子的名誉,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这却又不能不多费你的心了。”

李飞点头道:“我的意思也是这样,只要先把伯麒找回来,其余的事情也许可以迎刃而解,行里这一桩窃案,只要伯麒的确没有关系,那么我当然要想法子替他辩白的,现在舅舅请回去吧,晚上十一点钟请仲麟带钱到这里来,我们先去办好一件事再说,停一会我要是有工夫还得到华成银行去走一趟,调查调查那窃案的详情,再作道理。”

子瑜道:“如此很好,一切我都托给你了。”

说着便起身告辞,怏怏地回去了。

那一天李飞回来得很早,其实不过三点钟左右,他对我说道:“我刚才打了一个电话给杜润身,告诉他我受了叶伯麒家的嘱托,要到行里调查那窃案,他在电话内非常欢迎,请我立刻就去,我想赶紧去调查一趟,你可高兴与我一同去吗?”

我说我横竖闲着没事,一同去走走也好。于是他带了些应用的东西和我一同出门。我坐了他的包车,他却另外雇了一辆街车,一同往外白渡桥而去。

半点钟之后,我们俩到了华成银行的会客室里了,李飞取出名片,交给一个茶房,那茶房进去通报,不多一会儿,忽听得一阵皮鞋的声音,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来,那矮胖子满面堆着笑容,上前和李飞握手,互通姓名方知他就是这华成银行上海分行的经理杜润身。杜润身向李飞说道:“我久仰李先生是一位大侦探家,只是一向无缘,不能相见,刚才接到你的电话,说是要到小行来调查昨夜的那桩窃案,我实在是欢迎之至。大约这案一经先生之手,定然可以水落石出了。”

李飞随口谦逊了几句,就与他谈论那案中的情由,润身正色道:“李先生与叶伯麒虽然是亲戚,但是案中事实俱在,谅来也绝不能左袒他的,不瞒李先生说,这件案子无论如何,伯麒总逃不了一个监守自盗的嫌疑,因为昨夜进来的那个窃贼,除了这一小匣金刚钻之外,其余各物一概不动,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专程前来偷那一匣子钻石似的,但是那保险铁箱里藏有钻石,行中除了伯麒和我两个人之外,实在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替我想想,除了叶伯麒之外,叫我去疑心哪一个呢?还有一桩可疑的事情,昨今两天,叶伯麒忽然不到行中来办事,行里打电话到他家去问,他家里总是含含糊糊的说不在家,直到刚才我把他父亲请到这里来,方说伯麒是被三A党绑票绑去了,这种说话简直是哄小孩子的,我在上海也多年了,只知上海有个三K党,却从来没有听见什么叫做三A党,不是我要说句冤屈叶伯麒的话,这件案子多半倒是叶伯麒见财起意,监守自盗,至于被三A党绑去的话却完全都是假的。他星期六回去的时候大概已经偷偷地把那一小匣钻石带出去了,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躲开了几天,假意写一封信给他父亲,说是被三A党绑了去了,恐怕他父亲至今还瞒在鼓里呢。”

润身说到这里,李飞忽然插口问道:“照你这样说,那一小匣钻石他在星期六已经带出去了,那么昨天晚上来撬开保险箱的又是哪一个呢?”

润身想了一想道:“也许就是叶伯麒吧,他恐怕将来这一匣钻石不见了,责任依然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昨晚假扮了窃贼的样子,偷偷地掩进行内,把铁箱撬开,这样一来当然人家都以为这一小匣钻石是被窃贼偷去了,他横竖昨天没有到行,而且又推托这几天被三A党绑去,借此就可以不负责任了,以上的情节请你李先生秉公想想,可有一点道理没有?”

我与李飞见杜润身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觉得他所说的种种情由的确都很有道理,一时倒也不能不佩服他目光的锐利、心思的灵敏。

杜润身停了一停,又继续说道:“叶伯麒这个人做事是很活泼的,所以我一向也很器重他。不过他平日的用途太阔绰了,吃喝嫖赌件件俱犯,我也曾劝过他好几次,他总不能听我的话。我一来因为他家里很有钱,二来他对于行里的公事从来没有差误,所以我也不能去禁止他,现在方知道他家中虽然很有钱,但是都在他父亲的手里,他却没有任意花用的权柄,外间亏空的多了,一时没法弥补,又不敢开口向他父亲要钱,人穷志短就做出了这种没志气的事情来了。少年人的堕落,大概都是如此,我替他们想想,实在觉得可怜!你要是能找得到伯麒,可以细细地开导给他听,叫他把偷去的钻石如数送回来,那么他一时的糊涂我也既往不咎,定要替他严守秘密,决不肯败坏他的名誉。我这样的对待他,自问也可以算得仁至义尽了,倘然他再要执迷不悟,想出种种法子来欺蒙我,那么这一只铁箱本来是他保管的,箱子内少了东西,当然要他负责。他横竖有保人的,我就请他保人如数赔偿好了!”

我听那杜润身所讲的话句句都很合情理,不由得对于叶伯麒也起了一种疑心,暗想这件案子的内幕或许竟如杜润身所揣度的,也未可知。

但是李飞却始终保持他那种静默的态度,不肯轻发一语,等杜润身讲完之后,他方才站起身来道:“杜先生所说的话的确也很有见地,但是在事情未曾完全明白的时候,我可也不敢轻率的下什么断语,我现在要要求杜先生带我们到失窃的那一间屋子里察看一回,不知可有什么证据留在那里吗?”

杜润身也站起来道:“很好,我正要请李先生到那里去侦察一下呢。”

说着他便在前引导我们跟随着他,一同下楼走到押款部里,润身先把那保险铁箱指给李飞看,李飞走到那箱子的前面,仔细查看,见那铁箱的门开着,箱里东西都已移开了,箱门的锁上果然有铁器撬损的痕迹,李飞前前后后看了一看,忽然笑着对杜润身道:“这一只箱子,据我看来,并不是用铁器撬开的,箱门上的伤痕完全与开箱无关,大约是箱门开了之后,然后用铁器把锁撬毁的。”

我听了诧异道:“箱子已经开了,还要撬坏它做什么呢?”

李飞道:“这大概是乱人耳目的意思,我想这开箱的人一定是知道这箱门上暗锁的记号,所以毫不费力把铁箱开了,但是开箱之后又恐怕人家知道是他开的,所以有意拿铁器把锁撬坏,假装那箱门是被铁器撬开的样子,蒙人家的耳目。但是这种伎俩哪里能蒙得了我呢?”

杜润身道:“你凭什么理由知道那箱上的锁是开后撬坏的呢?”

李飞道:“这个理由很容易明白,一来这种铁箱上的锁非常坚固,断不是用寻常铁器可以撬得坏的,二来你留心看那铁箱的门上,内外两面都有铁器撬坏的伤痕,倘然撬的时候箱门还没有开,那么箱门的背面怎样会有撬损的伤痕呢?”

李飞一说,我与杜润身都恍然大悟。润身道:“即此一端更可证明那铁箱是叶伯麒开的了,因为这铁箱是伯麒所管,每天开关的字母暗号,连我都不知道,除了他还有哪一个能开呢?”

润身说这话时,李飞却并不睬他,一个人只管在那铁箱的附近留心察看,忽然在那铁箱前面的地板上,看见几滴洋蜡烛油,还有那靠着铁箱的一只茶几上也有一摊蜡烛油,虽然已经有人把指甲刮去了,但是没有刮干净,所以还清清楚楚的看得出来。李飞指着问杜润身道:“这蜡烛油是哪里来的?平常每天晚上可有人到这间屋里来吗?”

杜润身道:“我们行里办事每天五点钟为止,五点钟之后各部办事室的门都锁起来了,决计没有人能进来。你看屋里虽然装着电线,电灯泡却没有安上,昨晚那个贼一定是拿了洋蜡烛进来的,所以地板上和茶几上都留着蜡烛油的痕迹。”

李飞点了点头,又四周察看了一回,忽然在地上拾着一样极小的东西,他拿在手里看了一看,微微地一笑,急忙拿一张白纸包好了,很郑重地揣在怀里,我和杜润身都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

李飞检查完毕之后,便问杜润身道:“这贼到底是打从哪里进来的,他撬坏铁箱的时候,住在这里的行员可曾听见什么声音吗?”

润身正要答话,恰巧有一个少年的行员走进来,瞧他的年纪约有二十六七岁,衣服修洁,脸上露着一种很活泼的样子。润身就指着他介绍给李飞道:“这是沈邦彦君,在本行储蓄部办事,他是寄宿在此地的,你有什么话,请问他便了。”

李飞和他敷衍了两句,便问他道:“昨晚那个窃贼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你可知道吗?今天早上前后门可有什么变动?”

沈邦彦道:“据出店司务阿四说,今天早上前后门关得好好的,一点没有什么变动,所以行里出了窃案,大家起先一点不知道。后来直等到押款部的几个办事员到来,推进门去,方才发现这一桩窃案,究竟这个贼从哪里进来的,却没有人知道。依我看来后门上虽然装着弹簧锁,但是这种锁是极普通的,大约这贼也带着相同的钥匙,所以能开门进来,等到出去的时候,他只要把门拉上,这弹簧锁就锁上了,人家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李飞道:“行员之中,共有几个人住在此地,卧室在哪里?”

沈邦彦道:“我们共有七个人住在此地,卧室在三层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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