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张破天荒的米票子
到了第五天上,总算还好,那四十三号屋子里,消息也来了。
这一天,还不过在清晨的八点钟。柳大胖子经他夫人催促着,匆匆洗过一下脸后,照例,便要亲自出马,去探访儿子的消息。
他正要出门,忽然壁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大胖子拿下听筒,一听,只听得对方发为一种轻亵的声气,问道:“喂喂!你们那里,是不是米蛀虫柳大块头的公馆?”
大胖子正没有好气。一听到这种太不客气的问句,不由得把一团怒火,立刻提了起来。他正待痛骂几句,挂断这电话;不想他的骂声,还不及签出“派司”,而对方的子弹,竟先从电线上面寄送了过来。只听到听筒里面,接连又恶狠狠地骂道:“喂!是不是?说呀!猪猡!”
打电话用着这种客气的开场白,那也是少有的事情!因此,倒使这柳大胖子,感到了讶异。他索性忍住了气,耐性地再听下去。
呵!打电话的对方,对于骂人,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嗜好!只听得话筒之中还在一连串地放着鞭炮道:“喂!猪猡!赶快说呀!是不是!倘然是的,你们的小米蛀虫有话要说!猪猡!听得吗?”
柳大胖子听到“小米蛀虫”四个字。这当然是指他的儿子而言。在一阵心跳之下,他只觉全身的肥肉,一时都飞舞了起来!
他急忙颤声答应:“是——是的,是——是的。我正是米蛀虫!我——我正是柳大块头呀!”
大胖子心忙口乱,他忘却了自己的忌讳,急不暇择地这样回答。
“猪猡!你等一等!”
话筒里寂默了。这一等,足足等候了五分钟之久。五分钟其实也不算长,可是,在柳大胖子的心理上,无异是受到了五年的徒刑。还好!话筒里又有声音了。
“爸爸!你救救我哪!”这分明是他儿子柳雪迟的声吻。可是对方一开口,就唱出了带哭的调子,这使柳大胖子的一颗心,几乎在腔子里跳起颤动的草裙舞来!
“你为什么不回来呀?”柳大胖子急迫地问,声音几乎要哭!
“我不能回来!”
“你在哪里?”
“我不敢说,他们不许我说!”
“我怎样救你呢?”
“我快要饿死了!我要吃饭!”
“吃饭?我不能把饭从电话筒里送来给你呀!——难道他们不给你饭吃吗?”
“他们都吃不起饭!”
“胡说!饭有什么吃不起的!”
“听他们说,因为米价太贵,所以吃不起!——他们还说,为了米蛀虫的捣鬼,米价还在一天天的飞涨。照这样子,我是一定要饿死了!”
说到这里,话筒里清楚地传来了一阵哭声。
“该死!”大胖子心痛已极,不觉脱口骂了出来道,“这一班黑心的畜生,为什么把米价抬得这样高?”
“是呀!这一班该死的畜生,为什么把米价抬得这样高!”
话筒里忽然换了一个声音,像山谷的回声那样的接口。连着,便有一阵格格的怪笑,直刺上大胖子的耳膜,那电话便括的一声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