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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火车远行（第1页）

乘火车远行

自小就听过一个关于火车的故事。是说一个从没见过火车的农民，看到这个巨型怪物从身边呼啸而过，大为感慨。他回家对妻子说：“这家伙躺着还跑这么快。如果站起来会有多快呢？”

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几千年来，这个国家的运动速度，一直就是步行、独轮车或马车的速度。这类交通工具，给中国人一种缓慢的时间体验，使远行成为人生的重大事件。“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从孟姜女千里寻夫到现代的《十送红军》，一代代人述说着关于远行的诗意和痛苦。

坐上火车，就等于从几千年的农业社会一下子跨入了现代文明。所以，与这种交通工具发生关联，总是一件足以让人自豪、让人难忘的事情。它的庞大、它的声音、它承诺给人的速度，总会使我们的第一次远行，记忆终生。

我自小随父母在外地，先后行走于甘肃、陕西、山西、河南等内陆诸省，对火车缺乏这种陌生感。但是，火车坐的多了，也产生了诸多新的感觉。

记得年轻时候，每次坐火车都感到相当新鲜，这种新鲜感给人带来一种精神的亢奋。你想，那么多陌生人突然聚集在一个车厢里，距离如此之近，相互之间必然会产生诸多的好奇心。于是，渴望和他人有一个对话和交流，同时让远行的寂寞时光变得可以容忍。

但近年来，许多人和我一样，渐渐没有了与他人交流的欲望。火车上大家都很矜持，脸绷得紧紧的，好像谁先说话谁就失了身份。

有人说，现在人情淡了，或者人与人之间越来越缺乏信任感。看多了火车上行窃及行骗的故事，如《天下无贼》之类，大家一个本能的反应就是出门要将自己保护好。

其实，这并不是人们拒绝或懒于交流的根本原因。我想，主要是因为坐火车的新鲜感消失了。当我们将乘车远行看成了稀松平常的事，看成了过一段时间就要重复的工作，它就不再能够激发起人们交流的欲望了。

但是，没有交流，这乘车的漫长时光又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每个人绷着脸，就会在空气中制造出一种无形的窒息和紧张。所以我们看到，每到火车靠站，许多人就会纷纷将头转向窗外，看这是一个什么站，以判断距离自己所要到达的终点还有多远。

这几年，我学会了打发无聊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一本最无聊、最无趣的书看。平常，有各种各样的事对人构成吸引，包括上网，很难有心思沉浸到一本无聊而枯燥的书里。但现在，就像被判了8小时，或更长时间的监禁。你除了静静地挨过这难熬的时光，别无选择。于是，选一本无聊的书读一读，就会发现它毕竟比看着手表的秒针不紧不慢地跳更好。

碰到过一个老学者。他说他能将《资本论》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原来他曾在监狱关了五年。这五年，他除了一本《资本论》什么也看不到。正是这种环境将他锻造成了一个《资本论》专家。

其实火车上也一样。大家被“囚禁”在同一节车厢里，每个人又将自己紧锁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时，哪怕一本最无聊的书也会给自己打开一扇精神的窗。

2007。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