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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Y的生日(第1页)

TONY的生日

晚上闲翻孩子的英语课本。下面是其中一段不太有趣的对话:

&'sTony'sbirthdayonsunday,weusuallysendhimabirthdaycard。

Li'ssendhimabirthdaydweoftenmakeacakeforhisbirthday。

&y:Yes,Let'smakeacake。Helovescakes。

Daming:OK,andwhataboutabirthdaypresent?

Li'sgivehimaputergame。

&y:No,heneverplaysputergames。Heofteomusic。Let'sgivehimaCD。

现在的小学及初中英语课文,最基本的体例是插图与对话的组合。除了置身国外,直接将英语作为母语,这种体例可能是最为有效的。这是因为,语言是交流的工具,而任何交流都必须处于特定的语境中。上面对话与插图的组合,无疑是试图实现对语言具体运用情境的复现或模拟。

英语课本中的插图提供了语境,对话体例则因言说者的直接在场而使语言显得生动。从这两点看,即便这种情境对话只以虚拟的形式出现在静态化的纸质文本中,它也形成了对真实语境的某种代偿。就像我们读孔夫子的《论语》或柏拉图的哲学对话,比后来哲学成熟时期的独白式表达要明白晓畅多了。

但上面我说了,刚刚录入的这段对话并不显得十分有趣,因为它并没有超出常态生活之外的任何特殊性。甚至,现在的中小学生过生日,一般都要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到餐馆里大嚼一顿。上面的对话与一帮小猪般的孩子围着餐桌抢食吃的热闹场面相比,太过呆板了。

当然,对于这样一个呆板的文本,如果非要做结构分析,也不是不可能的。比如,对于TOY说送一张贺卡,接着LINGLING说送一个蛋糕,再接着BETTY和LINGLING要送电脑游戏或CD,表现出事件发展的程序性。一般而言,同学过生日,送贺卡是较普遍的。在此,礼物(贺卡)往往因了它的廉价才可能具有公共性。比较言之,蛋糕则将这种公共性的情感表达限定在了相对狭小的范围之内(因为蛋糕的相对昂贵将对友谊的深度形成考验,同时吃蛋糕也不可能以一个班或年级为单位),至于putergame或CD,则从前面的充分公共化或局部公共化进一步发展成了情感表达的私人化,因为这两种礼物的任何一种,都意味着小寿星TONY要拿回家去独享,而不是在公共空间里相互分享。

从友谊表达的一般性(贺卡),到友谊表达的局部公共性(蛋糕),再到友谊表达的充分私人性(CD),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耐人寻味的友谊深化过程。对于TONY生日这一事件,一般同学停留在了送贺卡的层面(当然还有一个连贺卡也没送的庞大群体,这一群体因没有参与TONY的生日,我们可以将它排除在外);具有特殊友谊的同学分享了贺卡背后的蛋糕(分食蛋糕应该限定在10人以内),没有参与这一行动的同学则被排除在外;具有更深层友谊的同学则送了电脑游戏或CD,这应该存在于最友好的三两位同学之内,否则TONY收到的礼物可能足够开一个小型电玩或CD店了。

以TONY的生日为参照,我们可以将世人分为两类:一是参与了TONY生日的人,二是置身TONY生日之外的人。据此,这一程序,即从贺卡到蛋糕,再到电玩或CD,可描述为一个事件从公共性向私人性逐步聚焦的过程。为了更好说明这一过程,我们可以将TONY的生日描述为一条通向森林深处的道路:(1)一般人根本没有踏上这条路,即他们因不认识TONY,而使“TONY的生日”成为无意义的假问题;(2)与TONY发生一般关联的群体,他们表达祝福的方式一般是不及物的,即:在通向生日的路口打声招呼就相互告别。如:“TONY,生日快乐!”;(3)与TONY有较密切关联的群体可能陪着走了生日的半途就折身而去,即以贺卡的方式在祝福的及物与不及物之间游移;(4)与TONY有更密切关联的小部分人则陪着他继续走下去,在森林深处的树荫下同吃了蛋糕,实现了对这次生日事件的共享。(5)然后,可能有两三位最铁的同学陪着TONY走到了森林更深处,那里应该是TONY的木屋。在木屋的篱墙外,这三两位同学送上了电玩或Y的生日事件持续到生日结束后的更长时段;(6)最后,整个事件可能以TONY在家里静听CD而告终。或者说,“TONY的生日”这一事件重新变回“生日的TONY”,并进一步还原为常态的TONY本身。

生日是人生中不断被强化的事件,它一年一次,周而复始。这种强化,赋予了原本平滑流动的时间别样的意义。但是对于生日的当事人而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宴席所散之日,既是时间的价值被消解之日,也是TONY的生活重归正规或庸常之日。这中间,无论相关者、参与者还是不相关者、旁观者,最终都要离场。原本一个好端端的事件至此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王子般被包围的快乐的TONY,又变回日复一日埋头作业的痛苦的TONY。想到此,人生的况味也许就能充分体会了。

上面扯了一些无聊的话。但必须指出的是,这并不是我写这篇文章的最初想法。写作最大的妙处,就在于它给作者用文字撒野提供了一种可能。所谓自由写作,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可以任由自己的思绪飘得漫无边际。

那么,上面的课文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什么?请看下面摘引的对话:

灵灵说:“给TONY送一个电玩吧?”

皮特说:“不,他从不玩电玩。他常听音乐,送给他一张CD吧!”

这两句话表面看来没什么毛病,但让人不解的是,TONY为什么从不玩电玩,而喜欢音乐。一般情况下,孩子十一二岁的年龄,玩电脑和上麦当劳是主宰生活的两大梦想。而所谓的喜欢音乐,或者将CD当作所爱之物,则要到心智更加成熟的年龄,比如16或18岁以后。

那么,英语教材的编者,为什么非要让可怜的TONY喜欢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东西?显然是教材编者意识到了电脑给家长、学校带来的巨大困扰。在一般人的观念中,玩电脑就是玩物丧志,喜欢音乐则陶冶情操。编者显然是要通过TONY为青少年树立一个正面形象。

教材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在不动声色之中,将价值潜入其中。今晚,当我将这种看法告诉孩子时,他是赞同的。并回了一句:“哦,原来其中暗藏乾坤!”

任何一个家长,只要检视一下孩子的教材,就不难发现常态叙事背后的意识形态。所谓的人生观、价值观教育,并不是抽象理念的直陈,而是要将其演绎成故事。孩子自幼就喜欢叙事,即喜欢成年人讲故事。这为洞悉儿童心理的教育工作者提供了绝佳的契机。

我们这一代人大多学过雷锋的故事,等等,对这种价值植入的手法并不陌生。孩子在后来的成长中,之所以情感有所爱有所憎,欲求有所敞开有所遮蔽,均在于这种潜伏在叙事背后的价值观念渐渐发挥了作用。

年龄更长的人说,他们当初上英语课,学的第一句就是“LongLiveMao”。可惜等我开始学英语时,毛主席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所谓“LongLive”就显得讽刺。但替代性的词句还是存在的。比如我小学时学英语,遭遇的第一个词就是“RedFlag”。这中间的意识形态差异,可能就在偶像崇拜与爱国主义之间吧。

从历史的观点看,上面关于TONY生日的对话,应算体现了社会的进步。盲目的个人迷信、非理性的爱国主义,如果说过于违犯教育的中立原则,或者过于**化,那么一般的价值引导似乎就是可以容忍的。作为家长,都会意识到孩子沉溺于电脑游戏意味着什么,所以编者将TONY强行制作成一个高雅音乐的爱好者,对高尚情操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接受欲求,也就表达了一种值得赞扬的道德善意。

只是这中间苦了TONY。本来,他一定是发自内心喜欢电玩的,甚至许多次趁父母不在家心惊胆战地玩过几把。但自从被这教材的编者强行赋予了一种高尚的形象,他可能要将玩电脑的强烈渴望彻底埋藏在内心深处了。为了适应这一被赋予的高尚角色,他不得不在同学面前故意摆出对电玩的不屑一顾,要故意到音像店里买晦涩的高雅CD自我装饰。当然正是因此,他天真的童年时代也行将终结——他知道为了获得他人的肯定,必须学会戴上反人性的人格面具,必须向社会规定的角色表示认同。

这种人格面具的合法化,预示着人性的分裂,也意味着本我之上叠加了一层虚荣的光晕。比如TONY,他可能正是因为一次别有用心的表扬,从此喜欢上了古典音乐。这种基于故意误读的弄假成真,不仅意味着所谓的音乐之爱起于虚荣,而且也道出了所有文明教化的欺骗性。进而言之,如果所有的受教育者都承受了如此被教育的命运,一个国家也就成了谎言弥漫、以假象为真实、以反人性为正常的国度。——它对人性抱有天然的不信任,蔑视人真实的所想所为,只关心人的应想应为。一把看似虚构的道德或文明的标尺,轻易遏制了人性多元欲求的正当性。

不管教育者如何为这种文明或雅化教育辩护,都因它的反人性而无法让人认可。至于将某种理念以隐形的方式置入常态化的生活叙事中,则更因教育的阴谋化而面目可憎。或者说,任何反人性的教育或以阴谋为手段的教育都是可憎的教育。如果我们已将这种方式视为一种恒常,甚至一种必须,那就应该重新读读卢梭了。

2008。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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