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反差,让德妃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她仔细品味着姜欲晚的话,试图找出其中的虚伪或野心,却发现对方眼神清澈,语气真诚,竟似发自肺腑?
“妹妹……竟有如此胸怀?”德妃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姜欲晚微微苦笑,带着一丝自嘲:“娘娘谬赞了。什么胸怀,不过是……死过几次后,一些痴心妄想罢了。罪妾如今自身难保,这些念头,说来也是可笑。”她适时地流露出脆弱和现实的压力,将刚才那番“豪言壮语”拉回地面,显得真实而不虚伪。
德妃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她原本是带着戒备和算计而来,此刻却莫名生出了一丝……复杂的同情和忌惮。同情她的遭遇,忌惮她的……不可控。这个女人,和她认知中所有后宫女子都不同。她不像是在争宠,更像是在……下棋?一盘谁也看不懂的棋。
“妹妹,”德妃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真诚的劝诫,“你有此心志,姐姐佩服。但这深宫险恶,有些念头,还是……藏在心里为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今处境特殊,更需谨言慎行。”
这是善意的警告,也是进一步的试探,想知道姜欲晚是否真的“识时务”。
姜欲晚从善如流,恭敬点头:“娘娘教诲的是。罪妾明白,如今能安稳度日,已是奢求。方才那些妄言,也只在娘娘面前,才敢吐露一二。”她巧妙地将德妃归为“可倾诉”的对象,拉近了关系。
德妃看着她乖巧顺从的样子,心中稍安,但那份忌惮却并未消失。她沉吟片刻,又道:“妹妹放心,你于睿儿有恩,只要姐姐在一日,在这后宫之中,必不会让人轻易欺辱了你。”这是明确的拉拢和承诺,也是划下势力范围的暗示。
姜欲晚适时地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娘娘庇护。”
两人又看似闲话了几句家常,德妃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她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佳,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火,据说是为着前朝一些……不开眼的人。妹妹近日若无事,还是少出门为宜。”
这看似是好心的提醒,实则是在传递一个重要信息:皇帝正在对某些人(很可能是王太师一党)动手,局势紧张,让她安分点,别惹祸上身。
姜欲晚心领神会,再次谢过。
送走德妃,寝殿内重归寂静。姜欲晚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德妃这步棋,她算是初步稳住了。既没有完全拒绝对方的“好意”,也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反而通过一番“真情流露”,在德妃心中种下了一个“志向高洁、处境艰难、有待观察”的复杂印象。这比单纯的盟友或敌人关系,更有利于她周旋。
至于德妃传递的消息……周煜开始动手清理王党了?这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看来,昨夜的刺杀,彻底激怒了他。这对她而言,是好事,也是更大的风险。风暴来临之时,她这艘刚刚离开浅滩的小船,能否经受住惊涛骇浪?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准确的信息。
想到这里,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磨墨蘸笔。她写的并非奏章或密信,而是一幅画——一幅极其简练的墨竹图。竹枝挺拔,竹叶疏朗,透着一种孤傲和坚韧。在画作的角落,她用极细的笔触,题了两句诗:“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
这画,这诗,看似是抒怀明志,陶冶情操。但其中蕴含的意象和风骨,却是一种无声的宣言和……试探。她准备明日,让伺候的小宫女,“无意间”将这画作呈给时常前来“探望”的高无庸。
她要通过高无庸这条线,向周煜传递一个更清晰、也更高级的信号:她姜晚,并非只会小聪明和急智,她更有内涵、有风骨、有值得“欣赏”的价值。她要让他习惯她的存在,习惯从她这里得到“意外之喜”,从而逐渐将她纳入他的视野和……棋盘中心。
钓系之道,在于润物无声。不在于急功近利地索取,而在于持续地、优雅地展示自己的独特,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你的存在,并开始主动为你投入时间和精力。
翌日,小宫女果然“不小心”将姜欲晚的画作带到了高无庸面前。高无庸看着那幅墨竹和题诗,眼神变幻莫测,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将画收了起来。当日下午,御书房便传来消息,皇帝赏赐了一批上等的笔墨纸砚和几本罕见的古籍给姜嫔(虽未复后位,但称呼已悄然改变)。然而,就在这看似风平浪静、关系缓和的表象下,一场由德妃带来的、更隐秘的危机,却悄然逼近——德妃离去前,留下的一名看似普通的小宫女,在深夜时分,竟悄悄将一张揉皱的纸条,塞进了姜欲晚的枕下!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王太师知你母族秘事,欲以此构陷陛下,早做防备。”母族秘事?苏清音和苏家的秘密,竟然也被王太师知晓了?这消息是真是假?是德妃的真心相助,还是另一个更毒的诱饵?姜欲晚看着那张纸条,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将计就计
那张揉皱的纸条,像一块冰,猝不及防地塞进了姜欲晚(姜嫔)的枕下,也塞进了她看似渐趋平稳的生活。
“王太师知你母族秘事,欲以此构陷陛下,早做防备。”
字迹娟秀却略显仓促,墨迹深浅不一,仿佛书写者内心极度不安。母族秘事?苏清音和苏家的秘密?王太师怎么会知道?又要如何用来构陷周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