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将自己置于了更危险的境地。王党必将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周煜的“赏识”和“保护”,又何尝不是最华丽的囚笼?
前路依旧荆棘密布。但至少,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冷宫中被动等死的废后了。
次日,皇帝下旨,褒奖护驾有功之人,禁军统领李威等人皆有封赏。而对于废后姜氏,旨意中虽未明说其功,却以“受惊过度,需静养”为由,撤去了冷宫看守,允许其在目前所居宫苑内自由活动,并增派了太医和宫人伺候。一石激起千层浪!后宫前朝,暗流愈发汹涌。而当日晚间,姜欲晚正准备歇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不顾宫规,深夜来访。来的不是皇帝,而是……三皇子周睿的生母,德妃!她屏退左右,看着姜欲晚,眼神复杂,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姜妹妹,今日我来,是想问你一句实话……那日秋猎,你救我皇儿,今日,你又间接救了陛下……你究竟,意欲何为?”来自利益相关方的直接试探,来了!姜欲晚如何应对?
机锋相对
德妃的深夜来访,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姜欲晚(姜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刺杀和“护驾”风波,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前朝后宫无数双眼睛都盯在她这个突然从尘埃里冒出来的“废后”身上。德妃作为三皇子的生母,又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嫔之一,于公于私,她都必须来探一探虚实。
宫灯昏黄,将德妃的身影拉得细长。她今日未着繁复宫装,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常服,卸去了钗环,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担忧,少了几分平日的雍容华贵,多了几分家常的温和。但她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深处,却藏着锐利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姜欲晚起身相迎,姿态恭敬却并不卑微:“德妃娘娘金安,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她同样穿着素净的寝衣,长发披散,脸色因连日惊吓和劳累而显得苍白,但眼神清澈平静,不见丝毫慌乱。
德妃挥退了随侍的宫人,室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她走到窗边的绣墩坐下,示意姜欲晚也坐,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番,才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姜妹妹,你我虽往日有些……不快,但终究同处深宫。今日我来,并非以妃嫔身份,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想来谢谢你。”
她语气诚恳,带着真挚的感激:“秋猎那日,若非你急智献策,我皇儿睿儿恐怕……凶多吉少。这份情,我记在心里。”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起来,“还有昨夜……陛下遇刺,虽未明说,但宫里私下都传,妹妹你……似乎也立了功?”
姜欲晚心中了然。德妃这是先示好,拉近距离,再切入正题。她微微垂首,语气谦逊:“娘娘言重了。秋猎之事,罪妾不过是情急之下胡言乱语,侥幸起了作用,当不得谢。至于昨夜……”她抬起眼,目光坦然地看着德妃,“场面混乱,罪妾一介女流,惊慌失措,能自保已是万幸,何谈立功?不过是陛下洪福齐天,禁军将士用命罢了。”
她将功劳推得干干净净,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无足轻重的旁观者。这种低调和“识趣”,反而让德妃更加疑窦丛生。
德妃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妹妹过谦了。如今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妹妹虽在……静养,却已是今非昔比。”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妹妹,说句实在话,经过这连番变故,姐姐我看得明白,妹妹你是个有造化、也有手段的人。只是……这深宫之中,造化弄人,福祸相依。姐姐今日冒昧前来,就是想问妹妹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目光紧紧锁住姜欲晚:“你如今,究竟是何打算?是甘愿就此沉寂,了此残生?还是……另有他想?”
这话问得极其直接,也极其危险。它触及了姜欲晚最核心的处境和意图,是善意的提醒,也是尖锐的试探。
姜欲晚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她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动作舒缓,仿佛在认真思考。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定。
“娘娘,”她放下茶杯,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罪妾如今,是戴罪之身,能得陛下开恩,留得一命,在此静思己过,已是天大的侥幸。至于打算……罪妾不敢有非分之想。”
她先表明“安分”的态度,稳住德妃。但紧接着,她话锋微妙一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只是……经历这生死几遭,罪妾有时夜深人静,也会想……人生在世,除了苟全性命,是否……也该有些别的念想?譬如,秋猎那日,若能多救几人;譬如,昨夜……若能再警醒些。蝼蚁尚且偷生,罪妾虽微贱,亦不愿浑浑噩噩,任人宰割。”
她没有说想要复位,没有说想要争宠,而是将意图拔高到了一个更“无私”、也更难以驳斥的层面——她想“有用”,想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在力所能及时,做点“好事”。这既符合她目前“戴罪静思”的人设,又隐隐透露出不甘平庸的志气,还将动机包装得冠冕堂皇。
德妃愣住了。她预想了姜欲晚各种可能的回答:诉苦、表忠心、甚至隐含威胁……却唯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近乎“超脱”又带着“入世”抱负的话来。这完全不像一个后宫妃嫔该有的心思,倒像是个……心怀天下的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