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追上,还是没追?
沈青绿也不挑破,面露忧色。
他隐晦的目光看来,不像是打量,更像是窥探。尤其是视线往下,不见地上有影子,脸色瞬间变白。
这会儿的工夫,暮色已深,哪里来的影子?
“我回屋了,我要温习功课,你莫让人来扰我。”
他像是被鬼撵一般,因走得太急太仓促,两脚由不得打架,险些把自己绊倒。
沈青绿见之,冰冷的眸中尽是讽刺之色。
*
这一夜,比以往的夜更寂静些。
明明时辰不算太晚,却已不闻人声。
檐下的灯笼照旧亮着,那制式雕花以及绢纱描画,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家的身份与富贵。
整个正院之中,唯有右厢房里有灯光。
有人潜伏在暗处,等到灯火熄灭之后,又等上小半个时辰才悄悄地过去,或许是不常走夜路,脚步显得有些虚浮打摆。
厢房的门紧闭着,在月光与灯笼的光照中,可见上面镂刻的平安纹。那人的手刚一碰到门,隐约听到里面的声音,吓得一动也不敢再动。
“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这是夏蝉的声音。
“我睡不着,我不知怎么了,方才竟然梦见棠儿姐姐变成了恶鬼。”
恶鬼两个字,听得门外的那人全身发凉。
他惊骇地瞪大眼珠子,满脸的惶恐之色,正是玉敬贤。
“棠儿姑娘定是恨极了姑娘,姑娘这梦会不会是什么预示?奴婢担心她会想方设法报复姑娘。”
“你担心也没用,她早已对我下手,以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未点烛火的厢房内,沈青绿坐在外间的桌子旁,而夏蝉则站在她身后。
一片晦暗之中,盖不住她的艳色,隐隐带着几分诡异。
“当年那玉晴雪不知给我喂了什么药,这十六年来我好像沉睡时多,醒来时少,只能以痴傻的模样活着。”
“姑娘福大命大,应是身体长好,那缺失的魂魄自动归位,这才一朝清醒过来。”
“我想也是如此,但终究异于常人,若被有心之人拿来说事,定会牵扯什么神鬼之说。旁人还好说,如果至亲都信了那样的鬼话,一旦传扬出去,怕是会沦为京中的笑柄。”
她们的对话在这样的夜里听来分外的清楚,一字不差地落到玉敬贤的耳中。
玉敬贤哪里知道她们是有意为之,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还当自己无意之中被人点醒,一时懊悔不迭。
他是读书人,将来要科举出仕的,若真传出他怀疑自己的妹妹是鬼上身,还神神叨叨地嚷嚷着降鬼之事,不说是世人,那些同窗的嘲笑都能让他无地自容。
手中的那些符纸像是烫手般,他恨不得全扔出去。
屋子里传来沈青绿的哈欠声,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等了好一会儿,里面再也没有人声和动静传来,他这才扶着门,软着两条腿起身。
他走得急,却极其的不稳,连有张符纸掉了都一无所知。
夜更深,月却更回皎洁。
不知过了多久,那紧闭的门被轻轻打开。
一抹红色从门内而出,四下看去,然后将地上的符纸捡起。
还真是来对付她的。
沈青绿如是想着,对着月光看符纸上的字。
“这是镇宅符,作驱邪安家之用。”
飘雪般的声音,似从天而降,落在她身后。
她心下叹息,深以为这符对自己也有用,正好驱一驱这阴魂不散的邪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