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他嘴上很诚实,“领导来的话,至少能给我发两篮子水果。”
“你呢……”他顿了顿,“大概只能发点精神损失费。”
“那我回去了。”沈向榆说。
“哎别。”许长昭赶紧伸手抓住床栏,像是想跳起来,“我就是嘴贱,病人有权乱开玩笑。”
沈向榆被他这处理由逗了一下,嘴角轻轻弯了弯:“感觉怎么样?”
“如果忽略掉恶心、乏力、偶尔想骂人的冲动,”许长昭认真想了想,“那就还行。”
“医生说你状态不错。”沈向榆说。
“那说明我演技好。”许长昭眨了眨眼,“你不也一样?从前在学校,一个人顶半个班的‘精神文明先进个人’。”
“……”沈向榆被噎了一下,“少扯。”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先用这些轻飘飘的小话,把彼此从“病房”两个字的压抑里拽出来一点。
直到话题慢慢绕回了那件绕不开的事。
“医生刚才又来跟我科普了一遍移植流程。”许长昭抬手晃了晃输液管,“说什么‘供者条件很好,是个非常热心的志愿者’。”
“我听完就觉得——哇,现在的热心市民业务能力这么强。”
“……”沈向榆垂下视线,轻声道:“挺好的。”
“是啊。”许长昭笑,“我还挺想给人家磕个头。”
他顿了顿,又慢悠悠补了一句:“不过按他们规矩,我现在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先在心里谢。”沈向榆说。
“我已经谢过好几轮了。”许长昭说,“只是心里谢有个问题。”
“什么?”
“缺个对象。”他耸耸肩,“心里一直对着空气说话,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收到。”
“会收到的。”沈向榆轻声,“总会有地方收得到。”
“你怎么这么肯定?”
“职业病。”
“……行吧,听专业的。”
玩笑丢出去,空气又轻了一点。
不过,说到“谢”,他们都知道还有另外一笔旧账,一直没算清楚。
——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沈向榆先开了口。
“高二那次——”他盯着自己的手,“教务处那回。”
“你为什么要那么快认?”
许长昭“哼”了一声:“你现在才问?”
“那时候没问。”沈向榆说,“那天之后也没问。”
“你直接办完葬礼,把人埋了。”许长昭接得很顺,“墓碑都刻好了。”
他说着笑了一下,语气不轻不重:“‘高二那年阳光雨里的小太阳’,对吧?”
沈向榆喉咙一紧:“你知道?”
“我猜的。”许长昭说,“我就算真死了,你也不至于给我刻个‘某某作弊未遂’。”
“……”
“你问我为什么认?”许长昭收了笑,视线落回他脸上,“那我也问你。”
“当时在办公室里,你有没有一瞬间觉得——‘他这么认了,我就是被保护的那个’?”
这句话像一块小石头,精准砸在了当年被他自己藏得很深的一滩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