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集后的第一晚,沈向榆是混着酸痛和困意睡过去的。
骨头里那股钝痛像潮水,退一阵又推一阵,人一翻身,就会被那一下酸得清醒半秒。好在疼得累了,脑子反而没精力胡思乱想太多。
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窗帘半掩着,冬天的光从缝隙里挤进来,斜斜落在床边的小桌上。护士给他量完血压,说指标还行,让他下午再观察一下,如果没事就可以出院。
“另外,”她一边收拾托盘一边说,“血液科那边消息,受者移植过程很顺利。”
“今天状况不错。”
“……”沈向榆垂了垂眼,“嗯。”
“你要是想过去看看,等会儿可以让医生同意一下,让人扶着你去走一圈。”
“好。”
她没看见他眼底那一瞬间明显的松动——一种沉了很久、刚刚从水里浮上来的轻微缓和感。
——
下午两点多,医生查房过来。
“怎么样?”她问,“还有明显不舒服吗?”
“有点酸,”沈向榆说,“不过能忍。”
“正常。”医生在病历上记了一笔,“年轻就是好。”
她停了一下,又像随口一样问:“还想去七零三看看吗?”
沈向榆握在被单里的手指轻轻一紧:“可以吗?”
“可以,”医生笑了一下,“不过要有人扶着,别逞强。”
“好。”
从自己的病房到七零三,明明只有几道门的距离,他走得却比平时下完晚自习爬教学楼还慢。
每迈一步,骨头里那股迟钝的酸胀就提醒他——昨天的事不是梦。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
扶着他的是个实习护生,小姑娘个子不高,扶得却很稳:“头晕吗?”
“还好。”
“那就慢一点。”
七零三的门虚掩着。
护生抬手敲了敲:“许长昭,有客人找你。”
里面先是一阵压着的咳嗽声,紧接着传来一个有点虚却仍然吊儿郎当的声音——
“欢迎光临。是谁啊?护士小姐的神秘男友?”
护生冲沈向榆眨了眨眼:“我在门口等你,有事叫我。”
“谢谢。”
沈向榆点点头,推门进去。
病房里的味道跟前几天差不多——消毒水、药水,还有不知道是谁剥的橘子留下的甜味。
靠窗的床上,许长昭半倚着,病号服松松垮垮,输液架上挂着一袋颜色浅得几乎透明的液体。
见到他,许长昭愣了一下,很快就笑开了:“哟,这不是我们心理学院的活招牌嘛。”
“怎么?来视察我这个重点病号的精神状态?”
“……我来探望病人,不行?”沈向榆慢慢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
“行啊。”许长昭理直气壮,“你是本病房今日最贵重访客。”
他抬了抬下巴,装模作样:“护士刚跟我说,有个重要人物可能会来——”
“结果一看,又是你。”
“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