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清醒不是因为疼得受不了,而是因为——
在这疼里,他第一次明确地感觉到:
这是“我自己选的疼”。
没人逼他。
医生一再说过,他可以退,可以拒绝,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但他没有。
他一笔一画签了字,走进采集室,躺上这张床,让这些钝疼敲进他身体。
“这一回不退。”他在心里说,“哪怕疼得像被拆掉一半骨头。”
“哪怕以后想起来,还会怕。”
“也不能退。”
这些话没有说出口,却像一个个生了根,扎在心里。
——
不知过了多久,机器的声音慢慢淡下来。
有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又一点点近:
“沈同学?”
“……沈同学,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费力地动了一下眼皮。
沉得要命,像有沙子压在上面。
终于,眼皮抖了一下,缝隙里挤进一点刺眼的白光。
世界从糊成一团,渐渐变得有点轮廓。
采集室的灯还亮着,护士低头在调机器,医生站在旁边,冲他点了点头。
“一切顺利。”医生说,“你表现得很好。”
“……结束了?”他喉咙有些哑。
“结束了。”医生笑,“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我们会把采集到的造血干细胞送到实验室,做进一步处理。”
“你这边可能会觉得有点累,有点酸,回去好好休息。”
“……好。”
他说完这一个字,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像在砂纸上蹭过。
有人把吸管递到他嘴边:“先喝一点水。”
水从嘴里滑下去,沿着干涩的食道一路往下。
冰凉的触感,让他连骨头里的酸胀都清晰了一瞬。
他能感觉到手臂还是软的,整个人像被掏空,又像被钝器敲过一遍。
不是“碎掉”,也不是“断掉”。
更像是——骨头表面被敲出一圈圈看不见的裂纹。
要等很久,才能完全长好。
护士们开始动作麻利地拆针、收管线。
有人在他手臂上按着棉球:“按紧了,别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