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继续往前推开,没在这一段停留。
他没要求停,也没开口打断。
只是藏在被子里的那只手,指节悄悄收紧了一下。
——
采集室的灯比走廊还亮。
机器一排排地摆着,管线盘绕,透明的管子像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伸出的根须,安静地躺在那儿,等着被接上血。
护士帮助他躺到采集床上,调整好高度,再把一侧的护栏升起来。
“等会儿要在两边手臂上各穿刺一次,”护士解释,“一边出血,一边回血。”
“过程会有点久,可能要两三个小时,你这边没问题吗?”
“没问题。”沈向榆说。
他看着护士把一次性布单铺好,熟练地消毒、扎止血带、寻找静脉。
针头扎进去的一瞬,皮肤上那点刺痛反而显得很浅。
真正难受的是骨头里那股钝钝的痛,被这些操作一刺激,更往上翻了一点。
像是有谁拿着一把钝钉子,在他的每一节骨头上轮流敲一下。
不急,也不重。
就是一下一下,耐心十足。
采集机器开始运转的声音有点低闷。
“嗡——”
血通过透明的管子慢慢流过去,被机器分离,再缓缓流回来。
那条细细的红色,在塑料管壁里走了一圈,又循规蹈矩地回到他的身体里。
只有一部分,悄悄被“截留”在中间的小袋子里。
“感觉怎么样?”护士问。
“有点……酸。”他想了想,“不过还好。”
“正常。”护士检查数值,“如果有麻、冷、心慌之类的,跟我们说。”
“嗯。”
他的手臂被固定,不能乱动,只能平放在两边。
指尖微微发凉,骨头深处却像被一层钝火慢慢烘着。
疼得不至于叫人喊出来,却足够清晰,让他时时刻刻记得——
这是他为别人受着的痛。
也是,为了不再那么讨厌自己受着的痛。
——
时间在机器的“嗡嗡”声里被磨得发钝。
墙上的钟走得很慢,每一格都像故意拖一下脚。
起初的半小时,他还能分得清具体的感觉:
是哪里酸,是哪里涨,是哪一截骨头里突然多了一点闷痛。
到后来,所有感觉都混在一起,成了一团模糊的钝痛。
他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