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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02（第1页）

第八章02

去年接受袁术任命，前往豫章担任太守的诸葛玄，好不容易觉得一家人可以喘息的时候，似乎命运又开了他一个玩笑。前太守周术病故后，郡府就向朝廷报告，直到今年终于派了会稽人朱皓来接任，是不久前被郭汜气死的大司农朱儁之子，算是名臣之后，除了出身离豫章并不算远，可以算是当地人之外，也有希望弥补朱儁之死的想法。朱皓到豫章附近才发现，早就有袁术任命的诸葛玄在任，心想自己身负朝廷诏命，千里迢迢跑来遭到挤兑，心有不甘，转往曲阿找同样因为袁术不能上任的扬州刺史刘繇帮忙。

两人一拍即合，不能上任的主因都是袁术，心想如果能够让朱皓取代诸葛玄，能够分散在横江口的兵力，减轻张英等人的压力，制造袁术东西相顾的麻烦。不过自己手边已经没有兵力，怎么办呢？这时想到，去年投奔自己的笮融带了一大帮佛教徒，也该为自己出力了，派人去告诉笮融，让他带人协助朱皓攻打豫章，把诸葛玄赶下台。

名满天下的相人名家许劭，为了南下避难此时正在刘繇阵营，知道要派笮融协助朱皓，赶紧说：「笮融这个人，没有信义可言。朱皓是个谦和君子，应该让他提防着点。」刘繇虽然信任许劭，不过现在自己兵力也是不足，只能私下提醒。

诸葛玄这日在太守府处理政事时，突然有衙吏进来报告，说是曲阿方面有军队逼近，赶紧下令紧闭城门，所有城兵上城墙守卫，并发给成年男性武器。尽管平日都有留心城防，但是才上任没多久，在豫章也还没有得到众人拥戴，能否成功守城也是心里直打鼓。

笮融到了豫章城下，直接大喊：「诸葛太守请让出城，朱皓大人才是朝廷任命的豫章太守，我保证开城投降绝对不杀一人！」当场遭到诸葛玄直接回绝，顿时觉得脸上无光的笮融下令攻城。手下虽然都是流民、暴民组成的，数量上绝对远胜几百训练不足的城兵，支撑几日后城里比较信赖诸葛玄的官员、城兵，保护诸葛一家从西门逃往西城，笮融与朱皓两人顺利接收豫章城。

逃到西城的诸葛玄，失去当初让自己当豫章太守的袁术支持，凭自己是不可能再次当上太守的，加上刘繇与袁术是敌对关系，如果自己继续站在袁术这边，恐怕全家生命都会有危险，就向朱皓、刘繇表明，自己将往荆州投靠旧友刘表，西城就交由朱皓，数日后带上全家往荆州而去。

六月，这一日长安城外烟尘滚滚，从陕县方向直奔而来，军旗上书「张」，原来是镇东将军张济。当初为董卓复仇反攻长安时，张济与李傕等人一同领军，因为张济的军力、势力最弱，就改屯兵弘农，避免与三人针锋相对。樊稠已死、李郭交战后损失不少兵力、疲惫不堪的现在，反而是现在最为兵强马壮的一支，来长安并不是要帮任何一方，而是作为调解人而来。

张济向两人提议长安周遭已经是几无人烟的地方，不如将献帝暂时安置弘农，一来弘农位在长安与雒阳间，二来弘农的粮食储备还够，自己作为第三方，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保证不会独揽大权。他的提议也受到献帝的重视，派出使者游说，两人这时也有意罢兵，提议互相交换儿子作为保证，这个提议遭到李傕妻子反对，极度宠爱独子李式不肯让他离开，不得已之下两人改交换女儿，在和议完成前，李傕又出差错。

李傕与郭汜对阵时，为了争取优势，拉拢许多羌、胡首领到自己阵营，这些首领得知两人有意何解之后，来到省门大喊：「天子在此吗！李将军答应我们，加入就赐给我们的宫女在哪？」献帝当时正在内，怕这些羌胡首领真的冲进来抢人，赶紧让侍中刘艾和宣义将军贾诩商量：「你向来奉公尽忠，仍负荣宠，今日羌胡在门外无礼，可有方法解危？」贾诩想了想，吩咐摆下酒宴，宴请羌胡首领，以献帝名义许诺将来各自有封赏，首领满意后各自率兵离去，李傕声势更形减弱；几日后，李郭两人交换女儿，完成停战协议。

七月甲子日，坐在缓缓驶出宣平门车驾上的献帝，或许是近两年来没有愁容满面的一日，能够离开虽然说是京城，经过几番折腾的征战，早已是千疮百孔、令人不忍卒睹的长安。车驾正欲过桥之际，突然有几百名士兵，挡在桥前大喊：「这是皇上吗？」车驾进退不得，正想询问是何人部下，赫然发现挡桥兵士皆是郭汜军服色。突然间车驾旁又出现几百持戟士兵，都是李傕军服色，将与郭汜士兵交战。见到情况紧急的侍中刘艾大喊：「车驾里是皇上！」另一名侍中杨琦高举皇上出行的旗帜，献帝在车驾里说：「你们竟有胆子靠近我的车驾？」郭汜兵才赶紧退下，车驾过桥后，不论李郭双方兵士，下跪高呼万岁，恭送献帝车驾离开长安。

夜晚车驾终于到霸陵，尚未离未央宫太远，献帝心想此地虽是列祖列宗所建，自己却是不愿意再回来；此时上至献帝，下至车夫都饥肠辘辘，张济派人按照身分高低分发食物，献帝的膳食由张济亲自送到，李傕率兵屯驻池阳。

丙寅日，献帝下诏，封张济为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公，郭汜为车骑将军、原本打算连手郭汜挟持献帝的杨定为后将军、密谋要杀李傕的杨奉为兴义将军，皆封列侯，明眼人一看，受封列侯众人除了张济以外都是和李傕有公仇私怨的人，难怪李傕改道池阳；又封原属牛辅部属的董承为安集将军，为什么封跟现在诸人都无关的董承呢？他不仅是牛辅的部下，更是抚养保护献帝刘协的董太后亲侄子，在诸人之中，跟献帝关系最近的，除了皇后伏寿之外就属董承。

以为封官能够让郭汜这些人安份点的献帝还是失算了，郭汜隔日提出将皇帝车驾改为前往高陵，遭到诸大臣与张济的反对，众人吵闹不休没有结论。献帝派人去跟郭汜沟通：「弘农方便皇上祭天与祭祀祖先，不要有其他怀疑。」郭汜还是坚持高陵。献帝当下脾气也上来，干脆来个绝食，我死了看你能怎么办？郭汜这下急了，赶紧上奏妥协：「先临幸附近郡县好了。」

郭汜与献帝角力时，兖州又有变故。逼张邈同吕布一起出走后，曹操自然将目标放在张邈弟弟张超与张氏家族所在的雍丘。得知雍丘被围的消息后，在徐州的张邈想要指望吕布兴兵去救，连自己都不相信，就辞别离开小沛前往寿春找袁术讨救兵。不管有没有能力出兵，吕布、陈宫大概都想摆脱他。在兖州之时，身为陈留太守还有牵制曹操的作用，现在没兵没将的张邈只是累赘，离开正中二人下怀，不过陈宫还是礼貌周到的送行。

离开小沛后，张邈和部下心急火燎的兼程赶往寿张，一路上部下稍微慢了就遭到他的喝斥，挨斥部下心想：「你已经不是陈留太守了，还摆什么架子！」某一天的晚上在休息时候，被心怀不满的部下杀死，讨董联军的起事者之一，曾经是袁绍与曹操两位实力者好友，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无人知道的荒郊。

八月，在众人各怀鬼胎的情况下，献帝的车驾终于缓缓抵达新丰，蠢蠢欲动的郭汜又想要挟持献帝到郿，就是当年董卓花费重金建造，拥有高于京城防御能力的郿坞，打算挟持献帝后据郿自守。可惜做事总是不够谨慎，还没执行就泄漏出去，曾任侍中，现为越骑校尉的种辑知道后，赶紧派人通知张济、杨定与杨奉等人，率兵到新丰集合，以免被他得逞。众人抵达前，知道风声走漏的郭汜，舍弃军队只身逃入南山躲藏，避免遭到追捕。

庐江，从去年遭到袁术派出的孙策围城，已经快要两年，太守陆康果然如袁术所料，是块难啃的骨头，却没有想到是这么艰难。围城初期，许多在外的庐江士兵，趁夜偷溜进城协防，除了说明陆康平日甚得人心之外，陆家在江东也是声名远播大家族，许多人愿意为之效力。究竟陆康有什么魅力能够让人效死力？

陆康，字季宁，吴郡吴县人。年少就以义烈闻名，早年扬州刺史臧旻推举为茂才，接着出任高成县令。高成县地处偏远，治安紊乱多盗匪，家家俱有弓弩防身，总是被仕宦之人视为畏途。每任县令上任，总是征召县民修筑城墙，民怨不绝。陆康上任后一反前任的作法，撤掉征召修筑城墙的百姓获得好评，以赏善罚恶、树立恩信，招抚盗贼，高成县治安为之一新。州郡上表彰功绩，先后接任武陵、桂阳、乐安等地太守，政绩屡受好评。

完全无视民间疾苦的灵帝，初平三年才刚盖完西园，第二年再命宋典修缮南宫玉堂、毕岚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铸四铜钟悬于玉堂及云台殿前，样样都需要大量银两，去年修筑西园已经让国库空虚，哪还有多余的钱？灵帝不愧是灵帝，下令天下增加税赋，不分水旱田，每亩征收数十钱，这样加税之下，即使丰收几乎全部都上缴朝廷，人民贫苦更深。

他本就是苦民所苦的好官，不顾干犯龙颜上表劝谏，果不其然被十常侍为首的宦官进谗，说天下泰平，陆康所言无事生事，是诽谤圣明的大不敬。幸亏当时的御史、后来死于青州黄巾的刘岱，个性良善，凭借职务仔细看了陆康的奏文尽力开脱，才以免官做罢。

陆康怎么来到庐江当太守？还是老问题，盗贼。罢官后又被征召为议郎，庐江郡出现盗贼黄穰等人，联合江夏其他地方势力多达十余万，连下四县，情势危急之下派陆康前往庐江。上任后秉持一贯赏罚分明原则，率众击破黄穰为首的盗贼，剩余盗贼纷纷归降。灵帝表彰陆康的功绩，封陆康之孙陆尚为郎中。天下大乱时陆康冒险派遣孝廉进贡朝廷，加封忠义将军，秩中二千石，是九卿级别，所以说陆康并不是一般的郡守。

遭到孙策率众围攻近两年，去年又逢饥荒，城内已经早就存粮见底，陆氏族人死伤过半，不得已派人把自己八岁幼子陆绩与十三岁的堂孙陆逊等家人，趁夜送回家乡吴郡，自己有死守庐江的打算。没多久庐江终于城陷。

九月，庐江太守陆康病逝，孙策回到寿春回报，打算领取自己应得的庐江太守之位，袁术不愧是袁术，反悔完全不犹豫，将庐江太守转任自己的老部下刘勋，很明显的不打算让孙家有独立的可能，对此孙策终于看清，在孙坚旧部朱治劝说下，心中盘算着继续待在袁术麾下，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考虑返回江东自立。

朱治在孙策攻打庐江之际，冒险进入曲阿救出原本投靠吴景，遭到刘繇逼走后来不及一起离开的孙家家人，包括孙家兄弟母亲吴夫人以及十四岁的孙权等。早年就跟着孙坚南征北讨，不仅讨董之战有他的身影，甚至被允许自领一军，到徐州帮助陶谦，在孙坚旧部中地位不同一般。这时劝说袁术政德不修难有发展，建议向袁术进言，让自己去横江帮助舅舅吴景、堂哥孙贲攻打刘繇。

孙策随即前往寿春袁术府：「我家旧日对江东人多有恩义，我愿带兵去帮助舅父征伐横江，攻陷横江后，即返故乡，召募壮士，可以集结到三万人，用以辅佐将军平定天下。」孙策再次向袁术换回父亲旧部一千多人马，得到自由之身。袁术知道自己反复食言，必然会招致对自己怨恨，放在自己身边难保不会引火上身，给他自由是必然的。想到江东的错综复杂的势力，除了正在对阵的扬州刺史刘繇，还有据地称雄的山贼严白虎、建议陶谦上贡朝廷获得提拔的会稽太守王朗等人，不认为会那么容易成功，就同意让他领回父亲旧部。

要送走孙策之前，袁术还是略施小惠，表奏他担任殄寇将军，官职为折冲校尉，还是有留点后路给双方走。回到孙策身边的亡父旧部，除了朱治以外，还有程普、黄盖、韩当等人，以及从徐州救出母亲的吕范以及亲族孙河、孙静、孙贲与知交徐琨等人。率众前往舅舅吴景驻防的历阳，一路上不断有人来投奔，有些是孙坚时代的兵卒、有些不看好袁术来投，总之到了历阳，已经拥有五六千人规模的部队。

吴景驻防历阳之际，袁术另外任命周尚为代理丹阳太守，周尚正是孙策视为兄弟的周瑜之叔，当孙策在历阳准备渡过长江之时，刚好来丹阳探视叔父，孙策赶紧写信，邀请前来共襄大业，周瑜率众到历阳会合时令他大喜：「有你来，大事可成！」从丹阳朱治家赶来的，还有孙策弟弟孙权。

十月，曹操先前在张邈出逃时，派出先锋于禁包围雍丘，防止张家逃逸，再率领本军包围，经过数个月后，终于城破，张超与张氏族人无一幸免，从张邈向袁术求援，在路上遭部下杀死后，城破只是时间问题，雍丘城破却引起袁绍阵营内讧，这是怎么回事？

张邈随吕布远走、曹操兵临雍丘之前，本为青州刺史，后由袁绍改任为兖州东郡太守，驻守在东武阳的臧洪，得知张超有危，赶紧写信给袁绍，请他发兵相救。为什么袁绍阵营的臧洪这么心急火燎的要救反叛曹操的张超？臧洪字子源，徐州广陵射阳人，长得体貌魁梧，异于常人，与文弱书生的形象差距甚远。年少曾举孝廉，与刘繇、王朗等同时外选为县长，上任即丘。辞官回家后，被广陵太守张超聘为功曹。

张超兄长张邈曾经问：「听说弟弟你在广陵，行政教化赏罚都不管，全都交给臧洪。他是怎样的人啊？」张超赞答：「臧洪才智全比我强，交给他我很放心，可说是海内奇士。」张邈请臧洪一会，大为赞叹直呼真是人才，又推荐臧洪给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同样赞叹不已，更是感恩张超的提拔之恩。

董卓乱政，说服张超起兵反董，与张超的哥哥张邈会同刘岱、孔伷、桥瑁等在酸枣会盟，从一件事情就看出他的胆识。各路太守、刺史到齐的时候，当然要宣扬一下这次出兵的宗旨，重申大义名分，要设坛盟誓的时候，却是扭捏，没人肯上台，太守、刺史们推举他上台，一点都不迟疑的大步上台，升坛歃血盟誓，语气慷慨激扬，言情并茂、涕泪交流，发表极为鼓舞人心的演说。辞气慷慨激昂，无论上至刺史将侯、下至卒伍仆隶，听到这篇盟誓没有不感动振奋的。

讨董联军解散之后，张超留在陈留，派他前往联络幽州刺史刘虞，到河间时遇到公孙瓒与袁绍正在征战无法通过，袁绍在讨董之战就见过他，很是欣赏，正巧青州刺史亡故、青州黄巾作乱、连年战乱之下「州遂萧条，悉为丘墟」，袁绍心想说不定他有办法，委任为青州刺史。在任两年青州气象为之一新，几无盗贼踪影，袁绍大叹才能，改任为现在的东郡太守。

曹操围攻雍丘之际，张超曾说：「现在会来救我的，大概只剩臧洪一人了吧？」部下说袁绍与曹操关系密切，眼下又受袁绍重用，应该不会自毁前程违命来救。张超又说：「臧洪是重信义的人，绝不会违反自己原则，如果来不及救我，大概也只能是袁绍的阻拦。」臧洪知道曹操围攻雍丘，想要率部去救，又写信给袁绍请求增兵，没想到不仅不给，还命令他不准出兵，围攻三个月后终于城破，张家一族悉数被灭，自此怨恨袁绍，更断绝来往形同独立，就让袁绍气炸了肺，派兵围攻东武阳。

攻下雍丘之后，曹操上表在新丰的朝廷。献帝得知后感叹还有人惦记着自己，下诏封他为兖州牧，算是从两年前接了刘岱的烂摊子后，名正言顺的领有兖州。这件事情也是现在献帝能够自主决定的唯一一件事情，事实上连自己车驾要前往何方都没有决定权。

郭汜虽然逃往南山，留在车队中还有不少部下，夏育等人打算挟持天子车驾西行，暗地放火烧营地，企图制造混乱，在众人混乱中挟持车驾；侍中刘艾见到火光四起直觉不妙，赶紧请献帝移驾暂避烟火，杨定、杨奉等人率兵要保护车驾到杨奉军营，不巧夏育等人出现阻挠，幸亏杨奉等人奋战，终于能够安歇。四天后车驾行幸号称关西孔子大儒杨震的故乡华阴，原先是学风鼎盛的地方，一眼望去却是渺无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