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之内,别有洞天。
外表的破败荒凉仿佛只是一层精心伪装的壳,穿过几重看似无人打理、实则暗含奇门遁甲之理的庭院,眼前豁然开朗。一处精巧的雅舍坐落于竹林掩映之中,窗明几净,檐下悬着铜铃,随风发出清越悠远的声响,与院外的死寂判若两个世界。
盛霖推门而入,侧身让季鹫先进。
屋内陈设依旧延续着外间的风格,简洁雅致,一桌一椅皆非凡品,却无半分奢靡之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卷墨香与冷松气息交融,令人心神不自觉便沉静下来。
“三小姐请坐。”盛霖自行在窗边的茶榻坐下,姿态闲适。
他抬手执起小火炉上已然咕嘟冒泡的银壶,动作行云流水地烫杯、洗茶、冲泡,一套动作下来赏心悦目,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与优雅。
季鹫并未依言坐下,她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间看似寻常却处处透露出不凡的屋子,最后定格在盛霖波澜不惊的脸上。
“盛公子带我来此,总不至于是为了品茶论道吧?”
盛霖将一盏沏好的茶推至桌案对面,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过于完美的容颜,唯有那双深眸,依旧清亮得迫人。
“三小姐何必心急。有些真相,如同这茶,需静心慢品,方能知其醇厚,亦或是……苦涩。”
他抬眸,目光再次落在季鹫颈间,这次却并未移开,而是直接问道:“那颗暖玉珊瑚珠,三小姐是从何处得来?”
季鹫心中警铃大作,手下意识抚上衣襟,将那点赤红牢牢护住。“此乃友人所赠,与盛公子何干?”
她想起季纾的提醒,说这盛霖想要之物会不择手段,心下更是警惕,杏眼中寒光乍现,“莫非盛公子也想效仿那夺人镯子的故事,强取豪夺不成?”
盛霖闻言,竟是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如冰雪初融,虽短暂,却瞬间点亮了他过于清冷的面容,让季鹫有刹那的晃神。
“原来在三小姐眼中,盛某竟是如此不堪之人。”他语气听不出喜怒,指尖在微凉的茶杯边缘轻轻划过,“那珠子,原是我的旧物。”
季鹫一怔,随即蹙眉:“你的?”
“是。”盛霖坦然承认,目光沉静,“多年前不慎遗失在北凉,不想阴差阳错,竟到了三小姐手中。此珠于我,有些特殊意义。”他顿了顿,看着季鹫依旧戒备的神色,又道:“三小姐若不信,可仔细看那珊瑚珠内侧,是否刻有一个极小的‘霖’字。
季鹫将信将疑,但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背过身,小心地将珊瑚珠从衣襟内取出,借着窗外透入的光线仔细看去。
果然,在那颗圆润赤红的珊瑚珠内侧,以极其精细的刀工,刻着一个米粒大小、却清晰可辨的“霖”字。
她心中震动,一时无言。这珠子竟是他的?
那裴悬黎……她猛地想起裴悬黎当日赠珠时含糊其辞的模样,莫非他早知道这珠子的来历?
“即便曾是公子之物,如今既已赠出,便是我的了。”
季鹫转过身,将珠子重新收好,语气强硬,但眼底的敌意稍减,“世间万物,讲究缘法。它既到了我手中,便说明与我有缘。盛公子若想收回,恕难从命。”
盛霖看着她那护食般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我并非想要回。”他淡淡道,“只是确认其下落,也好了却一桩心事。况且……”他话锋一转,眸光深邃,“它如今戴在三小姐颈间,或许比留在我这里,更有用处。”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季鹫一时不解其意,只当他是认下了这既成事实,便也不再纠缠此事。
“珠子的事暂且不论。盛公子,现在可否告知,带我来此,究竟意欲何为?你所说的‘交易’,又是什么?”
盛霖执起茶杯,轻呷一口,姿态优雅从容。“三小姐回京不久,便已察觉京中暗流汹涌,可知这漩涡中心,并非只有大晟皇权之争?”
季鹫心神一凛,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灼灼:“愿闻其详。”
“北凉朝局,亦非铁板一块。”盛霖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却抛出了一个惊人的信息,“当今北凉王盛景,并非先帝属意的继承人。”
季鹫瞳孔微缩。北凉王储之争?这与大晟有何关联?与季家又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