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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纸堆中的闪光（第1页）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脑力工作，哪怕以林悠悠坚韧的意志，也感到了一丝疲惫和精神上的饱和。她觉得需要换换脑子，同时也想更深入了解这个家族的历史——或许，能从先祖的经历中找到一些应对当前困境的灵感，或者至少，更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演变。

于是，在一个下午，她暂时放下了案头那些写满法律推演的文件，决定彻底清理一下书房里那些积满灰尘、无人问津的故纸堆。

“露珠，我们来把这些旧箱子打开看看。”她指着书架最高层那几个蒙着厚厚灰尘、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木箱说道。

老约翰搬来了梯子，和露珠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那几个沉重的箱子搬了下来。打开箱盖时，扬起的灰尘让三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箱子里装着的，大多是早已过时的账本、祖先留下的无关紧要的游记手稿、一些泛黄且画工粗糙、人物表情呆板家族成员画像，以及许多记载着琐碎家务事的陈旧信件。充满了一个没落贵族家庭特有的、带着霉味的回忆。

妮可耐着性子，一件件翻阅着。大多数内容都枯燥无味，无非是某年某月买了多少谷物，宴请了哪些客人，或者某位祖先在狩猎中收获了什么。这些记录拼凑出一个曾经或许小康、但绝称不上显赫，并且正在不可避免地滑向衰败的家族轨迹。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认为这次“寻宝”一无所获时，她在其中一个箱子的最底层，摸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硬物。

“这是什么？”她心中一动，小心地解开已经有些发脆的油布。

里面不是预想中的卷轴或书籍，而是一块深褐色的、表面光滑的木板，大约一臂长，半掌宽。木板质地坚硬，触手冰凉，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却又明显是木质。

最引人注目的是，木板的正面，用一种极其精准、深刻的刀工，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号。那些文字并非辉月王国通用的字体，更加方正、棱角分明，透着一股沉稳厚重的力量感。文字旁边，还配有类似齿轮、锤头、山脉等简洁的图案。

“这是……矮人文？”妮可不太确定地猜测。她虽然不认识，但这种风格鲜明的文字和图案，与她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人类文书截然不同。

她仔细辨认着木板上唯一一处相对较大的、似乎是标题的文字组，旁边还刻着一个复杂的、类似山峰与铁砧组合的徽记。

“这……这好像是……”老约翰凑过来，眯着老花眼看了半天，不太确定地说，“小姐，这像是很久以前，老家主还在的时候，好像跟铜须氏族的矮人做过生意……这会不会是那时候的契约？”

契约？

妮可精神一振。她立刻让露珠找来一块软布，小心地将木板表面的浮尘擦拭干净，然后拿到窗边明亮的光线下，仔细研读起来。

尽管她不认识矮人文，但契约的格式和结构是共通的。这块木板上的内容，布局极其严谨，条理分明。

凭借徽记和特定格式词汇猜测最上方是缔约双方的身份，中间是契约条款，被清晰地分成了几个部分：附有简单的图示和规格符号货物标的、交付时间、地点、用一种独特的计数符号表示价格、支付方式。然后是违约责任条款，写得非常具体——延迟交付如何罚，质量不达标如何赔，甚至规定了争议解决的机制：似乎是由中立的矮人长老会仲裁。

条款之后，是同样有徽记的见证人和用了矮人独特的历法标注，但旁边有人类历法的换算日期，年代似乎是在一百多年前。

整份“木板契约”，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和模糊的表述，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凿子凿进木头里的，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确、坚实和信用。它与妮可这几天研究的、充满各种模糊传统和原则性条款的《辉月王国通用律法》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太……太漂亮了……”妮可忍不住低声赞叹，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深刻的刻痕。这份古老的契约，简直像一件艺术品，完美体现了她心目中理想的契约形态——清晰、明确、权责对等、执行性强。

“原来，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如此严谨的契约形式……”她若有所思。矮人族，看来是一个极其重视规则和信用的种族。这份契约所代表的精神，与她所追求的“规则至上”理念不谋而合。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珍贵的矮人契约重新用干净的软布包好，放在了自己书桌的抽屉里。这不仅仅是一件古董，更像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启示，一个在不同种族文化中闪耀的、关于“规则”的智慧结晶。

它暂时可能用不上，但妮可隐隐觉得，这份格式严谨、精神内核与她高度共鸣的古老契约，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至少，它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所坚持的道路，并非空中楼阁，而是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早已有过成功的先例。

她转过身，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心中因为连日钻研和证据整理带来的疲惫，被一股新的、混杂着历史厚重感和明确方向感的动力所取代。

证据网已经织就，攻防策略也已备好，甚至还在故纸堆中找到了精神上的“同道”。现在，只等仲裁庭上，那决定性的交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