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宜终于呈上最终答案:“那就不说这些主观臆测。栗子呐一下飞机看那黑漆麻乌的天就爆哭。哭声嘹亮,动人异常。”
林云汉默默偏了些脑袋去观察海莉??格雷什么表情,却见她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单遮着嘴。
从眼睛切入,应该是在憋笑,不会错。
……憋笑?
海莉??格雷不给老友留情面:“我猜那是很动人心弦了,以至于你跟我一起二重唱。”
“哎,”李攸宜轻拍桌案,“你这突然惊雷炸耳,多吓人啊!”
“你刚说的是动人,还以为你是在夸我。”
林云汉没来由品到了撒娇的意味,诧异而骤然一扭头,只听得清脆一声响。
海莉??格雷:“扭着脖子了?”说罢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略微躬身。林云汉还以为她是要帮她正正骨,谁想她左手搭在她脖颈,右手放在李攸宜后颈,同时用力——
“君子动口不动手,”李攸宜不愧有那自两岁起的交情,早有准备,狡兔似的已经窜了老远。
然后站着看戏。
林云汉双目圆睁不敢相信,正要喊呢海莉??格雷就收了手。
后来李攸宜这个“正统”医生给苦命林云汉正了脖子,又聊了会儿。
她现在基本上相信海莉??格雷是不介意那些个压箱底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被翻出来重提的。海莉??格雷是真的听得津津有味。
而她长到现在反差是真的大,所以可能认识她较久的人都会攒着一些有关于她的事儿,也都津津乐道。
且,林云汉想,即使是同一件事,从不同人口中说出来,必然各有一番不同的滋味儿。
她感受不太到,这得问海莉??格雷本尊。于她,这些大概更多也只是一个个“别人的故事”。
一种了解别人的途径。捷径。
李攸宜刚刚提到小学三年级左右以前自己是闷的蚌。后作出解释,说小小的海莉??格雷因为那惊天动地的一哭认为她们俩志同道合,便一直不嫌自己烦、也不嫌她面瘫脾气暴地跟着她了。
并且一天到晚跟她讲话,仿佛有讲不完的话。
并且恨不得天天跟她待在一起,曾经还遗憾感叹为什么她们不是姐妹。
终于李攸宜变身初级小话痨,海莉??格雷却和她角色互换了似的,成了蚌。
具体表现为不爱说话,平时一张脸冷冷的瘫瘫的……总之感觉和她自己之前那样一模一样。
直到现在。
其实“烂皮树”也没有什么不好。
虽然乱吧,但比起井然有序,比起干净整洁,这样,还怪有人情味的。
让人觉得自己这条命还悬着,人还活着,没死。
海莉??格雷每晚下班——如果能下班的话——会去一个流动小贩那里买糖炒栗子。
流动小贩是位目测五六十上下的婆婆。婆婆的小推车不大,台面上也就放得下一个秤、一口炒栗子的大锅、一个盛在铁砂和糖里滚熟了的栗子的筐。
这附近统统老破小。路灯?有的,但昏黄,灯罩里结着蛛网,黏着不幸的苍蝇飞虫。
于是婆婆会打一盏灯。那是一盏也不新了的灯,放着白光,在黄昏傍晚格外醒目。她还会吆喝,尚清亮的声音随着糖炒栗子的香飘过来,充塞鼻腔,挤兑走那些烟味酒味剩饭剩菜垃圾味。
不知道她生意如何。不像兴隆的样子,可是还是坚持在这里,吆喝。
海莉??格雷打听过一次,但这婆婆什么也没说,也可能没听清,总之正面回答没有,侧面也没有。只是问她:“小姑娘,你家到底在哪个方向啊?”
这附近乱啊,海莉??格雷也说不清。只得从口袋里抽出暖手宝都救不回来的冻僵了的手,朝自家方向展臂。
婆婆似懂非懂。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海莉??格雷主观臆测的,这婆婆好像每次都会离她家在的地方远一点儿。
是因为想让我晚点到家,让栗子多晾一会儿?
海莉??格雷思量着。
因为栗子婆婆炒的栗子确实是不到万不得已、要开始噼里啪啦炸了就不会从锅里盛出到筐里,所以温度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