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微言轻,我的命就像灰尘一样轻薄,好怕被人掸一掸就飞落了啊。”
“郎君不必担忧。太子素有仁名,既来,便不会亏待郎君。”小婢微微笑道。“便是谢家,恐怕也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奴手中这屉珍珠足可为证。”
是了。若是打得重,只有赐药的理,没有送珍珠的理。送珍珠给谢七郎,是为了安抚他今日所受皮肉之苦,还是为了奖励他为谢家所做的牺牲呢?
再往深处想——太子是半君,是道义钦定的下一任继承人;而谢家掌军,在武官中威望颇重。
如果孟不觉是皇帝,孟不觉也不想看到这两方人关系好。
他想通这一遭,心情立刻又轻快起来,看这个小婢女也就更顺眼。
她年纪小小就这般聪明伶俐,孟不觉很是喜欢,道:“与娘子相识,也不枉我走这一遭。”
女孩儿闻言,嗤地笑了:“你倒很看的开。”
“看不开也没用。不是你说的么,进来容易出去难。”孟不觉伸了个懒腰。“我已经在这儿了,自然要做好我在这儿该做的事。”
“你说得很是。”
女孩儿点点头道。
“你在此等我片刻,我送过珍珠再回来同你说话儿。”
她端着盒子走了,过了约一刻钟工夫,果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孟不觉看她鬓发散乱、衣襟洇湿,便转过脸去,从荷包里摸出一面小镜子递给她。
小婢退后一步不接,道:“正要乱些呢。否则我回去迟,只怕要挨骂。”
又道:“我叫春姬,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孟不觉。”
孟不觉的颊上跳出两只酒窝。
“不过嘛,这似乎也不很重要,毕竟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春姬被他的话逗笑了。她喜欢这个总是笑眯眯的男孩儿。
“孟不觉。”她学着孟不觉的口音笨拙地重复了一遍,叉起两只手道:“你说话的口音不太像上京人,你的长相也不太像这里的人。”
“谁知道呢?我也不是很想来上京,只是我的马把我载到了这里,随后它就死了。我没有钱买第二匹马,只好在这里暂时住下来,等攒到买马的钱,再思考接下来该往什么地方去。”
“你不适合这里。”春姬笑。“你看上去就像风。上京不需要太自由的人。”
“要不是贵府的七郎,我本不会遭这样的祸事。”
“太子似乎挺喜欢你。太子素来仁义,你跟着太子,不生二心,应当无碍……”
“那你想来吗?我可以试着和殿下说说看,找谢家把你要过来。反正我在谢家眼里,应当已经是太子门下的豪奴了罢?”
“不了。人不事二主,我现在是谢家的婢女,就该忠于谢家。”春姬回绝道。“我要回去了。”
她走到廊边,用泥巴沾污自己身上衣裙,又往头上抹过草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孟郎君,若你有朝一日离京,能找他们买下我……到那时,拜托你再来寻一寻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