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醒来后的第三日,便强撑着临朝听政。他靠在龙椅上,面色苍白如纸,每说几句话就要停下喘息,可目光扫过丹墀下跪着的群臣时,依然带着帝王的威仪。
“西魏虽退,元气未伤。”他声音虚弱却清晰,“朕欲与北齐结盟,众卿以为如何?”
朝堂上一片寂静。徐昭佩在珠帘后微微蹙眉——这事前夜她刚与他商议过,当时他明明说要从长计议。
兵部尚书王褒率先出列:“陛下圣明!联齐抗魏确是上策,只是……派谁为使?”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帘后。徐昭佩心知这是试探,轻摇团扇不语。
“朕已有人选。”萧绎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染了血色,“王僧辩……咳咳……王将军可愿往?”
满殿哗然。让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出使邻国,无异于自断臂膀。
王僧辩跪地叩首:“臣万死不辞!”
徐昭佩指尖发白。她终于明白,萧绎这是在削她羽翼。
退朝后,她直奔寝宫。萧绎正由太医换药,见她进来,挥手屏退左右。
“皇后是来兴师问罪的?”
“臣妾不敢。”她看着他胸口的箭伤,“只是王将军若去北齐,江防谁人主持?”
“皇后不是早有安排?”萧绎轻笑,“徐家私兵,不是已经接管了石头城防务?”
徐昭佩心中剧震。这事她做得隐秘,连王僧辩都不知详情。
“陛下既知,当明白臣妾苦心。”
“朕明白。”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所以朕把王僧辩支开,给你腾位置。”
这话似真似假,她一时摸不透。
三日后王僧辩启程,徐昭佩亲自送至新亭。老将军须发皆白,仍坚持行全礼:“娘娘保重。臣此去,必不辱命。”
她递上一个锦囊:“若见北齐太后,将此物呈上。”
锦囊里是一支凤头钗——前世北齐太后最爱的式样。有些伏笔,该提前埋下了。
回宫时已是黄昏,方等在宫门前翘首以盼。不过月余,这孩子又长高了些,太子朝服的下摆已见短了。
“母后,”他牵住她的衣袖,“太傅今日教了《孟子》。”
“等儿学到了什么?”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小家伙仰头看她,“可是母后,若君不轻社稷,民该如何?”
徐昭佩怔在夕照里。这般犀利的诘问,哪里像个七岁孩童。
没等她回答,阮嬷嬷匆匆而来:“娘娘,武陵王府搜出些东西……”
密室里堆满兵器甲胄,更令人心惊的是与西魏往来的书信。徐昭佩翻看几封,突然抽出一封递给方等:“等儿念念。”
“腊月廿三,趁其病……”方等念到一半停住,小脸发白,“他们要害父皇?”
徐昭佩抚过儿子头顶:“现在明白了吗?有些人不除,社稷不安。”
当夜她彻查武陵王余党,牵连者众。有老臣跪求开恩,她将一封密信掷在地上:“看看你们要保的人,是如何与外敌勾结谋害陛下的!”
信上白纸黑字,写着要在萧绎药中下毒。
血腥清洗持续了三天。徐昭佩雷厉风行,连萧绎的心腹都斩了两个。没人敢再质疑皇后手段酷烈——毕竟谋逆大罪,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这日深夜,她正在批阅奏章,忽闻寝宫方向传来喧哗。赶过去时,见萧绎摔倒在地,药碗碎在身旁。
“陛下!”
他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佩娘,你告诉朕……等儿是不是……太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