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还记着当时李览通的威胁信,不因初考等第高而得意忘形,也没有跟着马校书和刘校书去酒楼听曲,而是守在明娘的小酒馆那里,结局也许会不一样。
即使是死,也该是少时被明娘所救的她先走。
若非昨晚冲动,明娘他们也不会此刻还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连后事都无法做。
就连冯砚修昏迷不醒,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佟惜雨又想起她中毒那晚,混沌之余一直扶在她腰侧的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若冯砚修要杀她,那晚何必救她。
昨天醉酒的她想不明白,又被血腥之气迷了心智,一剑穿心。
是她对不住他。
但若此刻上前自首,她既见不到明娘,还会连累秘书省众人。
佟惜雨脸如白纸,在金吾卫再次提刀向前时,随着人群仓惶离开。
进退不得之际,佟惜雨决定去找冯砚修。
昨夜她刺了他,她却毫发无损,甚至与此事毫无瓜葛,一定有冯砚修的手笔。
但愿,他无事。
正是午后,佟惜雨隐在相府附近,不再向前。
冯砚修出事,前来慰问的文武百官络绎不绝,车马停满整条大道。此刻她贸然拜访,定会招人耳目。
待到夜阑深静,佟惜雨才自相府的后院翻墙而过,悄无声息地在曲折的抄手游廊穿梭。
月黑风高的夜晚,后院错落有致的景观也噤了声,唯有潺潺的流水自假山不息地淌着。
偌大的四合三进院里,因冯砚修亲族凋落,父母早亡又无妻妾,后进院竟一大半都是空的。
一片漆黑中,后院的正房灯却亮着。那是冯砚修的寝室,佟惜雨睡过两回。
她蹑手蹑脚地贴墙步入正房后面的抱厦,隐约可见屋内的仆人来回走动,像是打完水,正在给梢间卧房中的冯砚修包扎伤口。
在拔步床旁侧,立着一位头戴幞头、握着书卷的文人,正对床头之人说着什么。
冯砚修醒了,而且还在深夜办公。
佟惜雨沉思片刻,正犹豫要不要等那人退下后,再来独自拜见,却因那文人的一段话震得迈不动步子:
"……甲辰七月,佟氏嫡女佟惜雨致世子从书斋高台坠下,右腿重伤,终身残疾。主上震怒,令内部清理,假借山匪劫掠砍杀,致其举家殒命,以儆效尤……
“……这是当年您在韵州书院时发生的事,竟也是墨蝉的手笔。世子是指宁亲王之子,主上则是宁亲王?”
“嗯。”
卧榻之人语气平静,没有否认。
躲在暗处的佟惜雨咬紧牙关,紧握双拳,贴着墙面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时隔多年,她终于找到了佟家灭门的证据。
“那这墨蝉的交易册子是否交与三司,跟这起刺杀案一并审理?”
“是佟校书伤的相爷,全铭强指使墨蝉暗杀佟校书不成,反而屠杀了酒馆众人,而全铭强当场伏诛,墨蝉的刺客也被我们尽数斩杀。即使这交易册子交上去,也破不了这次的酒馆刺杀案。除非把佟校书供出去,但相爷一定不同意。”
在另一侧佟惜雨侧头才能看到的位置,还有一个人。此人身形比前一个更魁梧,显然是冯砚修的另一个谋士。他说话非常直白,语气透着对佟惜雨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