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被起身,在她双脚落地的同时,寝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低着头快步走进,声音清脆恭谨:“奶奶您醒了。”
宫瑶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来人。
并不是平日伺候她洗漱的小太监,而是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隐隐地还有点面熟。
“你是?”宫瑶微微蹙眉,她宫中伺候的人手简单,此前近身琐事皆由几个小太监打理,从未见过宫女。
小丫鬟福了一礼,口齿清晰地回道:“回奶奶的话,奴婢名唤云珠,是老祖宗今日从京郊庄子上调来专门伺候奶奶起居的。”
崔玦。
宫瑶了然。
他大约是觉得让太监近身伺候她这类事,终究不便,今早看她被丫鬟们伺候地服帖,这才特意寻了进来。
云珠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递过来一杯温水,宫瑶接过,指尖感受到恰好的温度。
她慢慢饮尽,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思绪也清晰了几分。
“你们老祖宗此刻在做什么?”她放下杯盏,问。
云珠垂首答道:“回奶奶,老祖宗一直在书房。”
宫瑶沉吟片刻,又问:“叔叔婶婶,他们安置在何处了?”
“老祖宗吩咐将四位贵人安置在西侧的锦瑟院了,离这儿不远。此刻天色已晚,想必四位贵人已经安歇了。”
宫瑶点点头。
崔玦行事,她放心。
现下让她再睡也睡不着,去找叔叔婶婶也太晚,干脆去书房找他待一会儿,反正又不是没去过。
她趿拉上鞋,径直就朝门口走去。
云珠连忙将空杯盏搁在旁边的梨花木小几上,抬眼瞧见宫瑶墨缎般的长发因方才睡姿不安稳而有些蓬松微乱,几缕发丝俏皮地翘着,衬得不施粉黛的脸愈发小巧精致。
一双天生的瑞凤眼,眼尾微微上扬,平日里若凝神看人,便自带一段清冷疏离的贵气,可此刻因初醒还带着些许朦胧水汽,反而透出一种罕见的娇憨与柔软。
云珠看得几乎呆住。
她刚被从庄子上带来,早上其实就是她给宫瑶梳妆的,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奶奶时,就被那通身的清艳风华震慑得大气不敢出,只觉得像是画里走下来的人,美得不真切。
此刻再见娘娘这般带着点迷糊,不拘小节的模样,只觉得心口像被羽毛轻轻搔过,软得一塌糊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天爷呀,这娘娘怎地连头发丝儿乱着都这般好看!这般可爱!
她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老祖宗,怕是也要被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见宫瑶就要这样出去,云珠赶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都带着生怕唐突了美人的呵护:“奶奶您、您这就去见老祖宗吗?要不……让奴婢先为您稍稍梳整一下?老祖宗到底是……”她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词,在她朴素的认知里,去见自己爱的人,总该是仪容端庄才够开心。她是一片好心,想让奶奶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
宫瑶脚步一顿,回头看见小丫鬟那满脸真诚又带着点怯生生的关切,不由得失笑。
天天和崔玦在水里滚来滚去,谁啥样还不知道么?
她抬手随意地理了理鬓边的乱发,语气淡然:“不必了,就这样吧。”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小云珠,往书房去了。
她现在能使唤的,全都是崔玦的人,她的一切在崔玦面前都是透明的,她好想拥有自己的亲信,以后做一些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也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