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他,明日或许就是你,后日,也未尝不会是咱家。”他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语气平淡,“你我皆在这漩涡之中,不是食人,便是被食。今日你尚能为他求一副香杉棺,来日谁又来替你挣这点身后哀荣?”
“活着,不过是早一步或晚一步走向那座坟茔。死在今日,或死在明日,于这世间而言,并无分别。”
“人来这世间,本就是受苦。早死,未必是坏事。”
宫瑶只觉得荒唐至极,既然你觉得活着是受苦,为何自己不去死?
可她偏偏又无法反驳。
除了她,谁还会在意乐文的生死?就像她也无暇为另外那五个死者哀悼。
人命本就是权力的增味剂。
她甚至该感谢崔玦,若非他的权力,乐文只怕早已被扔去乱葬岗,任由野狗啃噬。
她不能再怪崔玦,因为她还要倚仗他活下去。
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痛骂:这狗日的封建时代!
正骂到第五十遍时,崔玦似觉无趣,拂袖欲走。
宫瑶却忽然起身,一头扑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
“印公,我好累。”
绝望
温香软玉猝不及防撞入怀中,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又奇异地糅杂着一缕从他衣襟间沾染的冷冽梅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
崔玦的目光瞬间扫过她空荡荡的双手,没有剪刀,亦无寒光闪闪的匕首。
他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僵滞了一瞬,旋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带着些许迟疑,最终轻轻搭在了宫瑶的背上。
“印公,”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前传来,“我与安答应终究主仆一场。情急之下,我只能行此下策。”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才继续道:“烦请您吩咐下去,寻几位手法细致的嬷嬷,将将她妥善缝合后再行安葬。若无人肯应这差事,便送来给我,我亲自来缝。”
往日,剖腹验尸,切割人体,她从未犹豫。那是她的职责,借亡者之躯,为冤魂伸张,令欺凌者伏诛。
可今日呢?
明知凶手或许就在眼前,就在这群人之中,她却无力彻查,只能以此等方式,保全死者最后一点尊严。
言罢,她抬起头,下颌轻抵着他胸前织金绣银的繁复纹样,和他微垂的眼神撞在一起:“印公,江望舒您如何处置了?我还能再见她一面吗?”
“送回栖霞苑了。”
宫瑶微微一怔,眼底掠过一丝难以置信:“您没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