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下阶,抓起崔玦方才用过的青瓷茶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猛地砸向殿柱。
瓷片四溅,吓得跪在角落的小太监们浑身发抖,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砖地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4;朕不过将将让他罚他在外冻一个时辰,他就敢强留在朕跟前碍眼一个时辰!4;正德帝一脚踹翻绣墩,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沾上了飞溅的墨渍。
他忽然转向方才递暖炉的小德子,眼中凶光毕露:4;狗奴才!4;话音未落,鎏金云纹靴已狠狠踹在对方心窝。
小德子痛得蜷缩成团,却不敢出声,只拼命磕头,鲜血顺着青砖的纹路缓缓流淌。
侍立在侧的宫女们早已跪了一地,珍珠帘幕后的熏香炉被打翻,龙涎香的青烟在殿内扭曲升腾。
正德帝抓起案上的镇纸又要砸,忽然瞥见崔玦坐过的紫檀圈椅,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4;来人,把他用过的东西都给朕烧了。下贱的阉货,也配用朕的东西。4;
瑟瑟发抖的宫人慌忙起身,分工有序地擦洗地板整理奏折,拿走崔玦用过的物品。
殿外北风呼啸,卷着细雪拍打在雕花窗棂上,殿内又恢复起初的平静。
只是正德帝盯着奏折上已有的龙飞凤舞的朱批,拧着眉心。
待除去他那好母亲之日,也是此阉货命绝之时!
不!他就应该将他囚禁,手脚尽数折断,牙齿拔光,让孙长福对他日日折磨,这样才不枉费他那张好面皮子!
让他承受生不如死之痛。
疑惑
宫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她的手还紧紧攥着被角,掌心沁出的冷汗将被子浸得微潮。
向旁边瞥了一眼,确认身边没多张丑脸,宫瑶才放松下来,缓缓支起身子,只觉后背一片湿凉,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肌肤上。
窗外,天色尚沉。
冬日里天亮的晚,现在正是黎明前最深邃的时辰,昨日里一直想着那张丑脸,胡乱做一晚上梦,没睡好。
铜壶滴漏声里,外间忽然传来木桶轻磕门槛的响动。
进来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肩上扁担压得微微发弯,两桶热水蒸腾着白雾。小太监行了个礼:4;姑娘万安。4;
紧接着他将铜盆注满,拎起剩下的热水退至门边,4;这些物件您不必费心,稍后自有人来收拾。4;
这小太监比昨日的说话好听些,还带着笑意,但一举一动仍然十分规矩,把话交代完,笑眯眯退走了。
“公公慢走。”宫瑶披了件衣服送他出门,瞥见他扁担另一端还坠着个木桶,想来是要赶着往别处送热水。
那小太监离去的背影被灯笼拉得忽长忽短,转眼就融进了廊下的墨色里。
从昨日的领路太监,再到送饭取碟儿送热水送炭这么一水儿,竟然全是不一样的小太监,宫瑶感慨,不愧是超级无敌大太监的地盘儿,全是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