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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我喜欢画画（第1页）

陈霜被母亲紧紧抱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把头更深地埋进母亲怀里，肩膀剧烈地耸动。那件旧棉袄下，传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啜泣声。恐惧和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像个怪物，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欧阳自奋看着眼前抱头痛哭的母女，看着陈霜那与年龄极端不符的衰老身躯在绝望中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医生这个职业的无力边界。科学并非万能，总有些深渊，是现代医学的光芒无法照亮的。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冒了出来，像黑暗里唯一的光点：“也许……只有那个人……那个不讲科学，只讲‘道’的家伙……还有一线希望？”

他站起身，没有打扰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母女，对旁边眼圈红红的刘夏低声交代了一句：“照顾好她们，等我回来。”说完，他大步走出诊室，脚步有些急，白大褂的下摆带起一阵风。他首奔院长周克勤的办公室。

周克勤正在看文件，看到欧阳自奋一脸凝重地闯进来，有些意外：“小欧阳？怎么了？这么急。”

欧阳自奋深吸一口气，言简意赅地把陈霜的病例、检查结果、西医的束手无策，快速说了一遍。他最后看着周克勤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周院长，这个病人，我们治不了。常规路子走不通了。我申请，把她转给李道一。”

周克勤脸上的轻松消失了。他放下文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眉头紧锁：“李道一？那个道医？他治疑难杂症是有一手。可这个病例……太邪门了。风险太大。万一……”

“我知道风险，”欧阳自奋打断他，声音很沉，“但这是唯一的希望。我们没路了。总不能看着那姑娘……”他看着周克勤，眼神里有种近乎恳求的东西，“厅长那边……不是也很看重李道一的能力吗？”

提到杨春华，周克勤敲桌子的手指停住了。他沉吟着，想起李道一那些匪夷所思却屡屡奏效的手段，想起厅长对李道一的青睐。他叹了口气，看着欧阳自奋眼中的坚持，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同意转诊。你亲自去跟李道一沟通，把情况说清楚。务必……务必谨慎。”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跟杨厅长报备一下。”

欧阳自奋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下，点点头：“好，我马上去道一斋。”他转身离开，脚步依旧很快，但少了些沉重，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他想看看，李道一这次，又能拿出什么“不科学”的法子。

道一斋的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初冬微凉的风。门檐下的铜铃轻轻响了一声，清脆，短暂。欧阳自奋站在门口，后面跟着吴月，她搀扶着陈霜。陈霜整个人几乎缩在宽大的围巾和帽子里，只露出一点布满皱纹的额头和那双惊惶的眼睛。刘夏也跟来了，她看着陈霜，眼神里满是心疼。

诊所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不苦，反而有种宁神的清气。李道一正坐在一张旧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书页泛黄。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很平静，像两口深潭，扫过门口的几人，在陈霜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很淡，却让裹在围巾里的陈霜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

“来了。”李道一放下书，站起身，声音不高，随意得像招呼邻居。他指了指诊室中央那张铺着干净白布的方桌，“坐。”

欧阳自奋侧身让开，吴月扶着陈霜，一步一步，挪到方桌旁。陈霜坐下的动作很慢，很小心，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李道一。吴月挨着她坐下，手一首没离开女儿的胳膊。刘夏安静地站在一旁。欧阳自奋则走到李道一身边，把手里那厚厚一叠检查报告递过去：“李哥，这是所有检查结果。获得性皮肤松弛症。西医……没辙。”

李道一没接那叠纸，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嗯。知道了。”他绕到方桌对面，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正好和陈霜面对面，距离不远不近。

诊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李道一没有立刻问诊，也没看那些报告。他就那么坐着，目光落在陈霜身上，不是看她的脸，也不是看那些松弛下垂的皮肤褶皱。他的目光很深，像是在看她眼睛后面更深的东西，看一种常人无法感知的“神”。

欧阳自奋站在一旁，屏住呼吸。他知道李道一的“望”非同一般。刘夏也好奇地看着。吴月紧张地握着女儿的手。

李道一看了一会儿，眼神微动，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然后，他身体微微前倾，鼻翼几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嗅闻空气。不是闻药味，也不是闻老人身上常有的气息。他似乎在分辨另一种更细微的味道。片刻，他靠回椅背，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很轻，但欧阳自奋注意到了。那是一种……混杂着草木枯萎腐败气息的味道？欧阳自奋不确定自己是否闻到了，或者说，那是否是物理意义上的味道。

望过了，闻过了，该问了。李道一开口，声音不高，很平缓，带着一种奇特的安定感：“不是问病。”

“姑娘，你生病前，最喜欢做什么。”

陈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围巾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有抓着母亲的手，指节绷得更紧，泛着白。

吴月替女儿回答，声音带着苦涩：“她……她以前学画画的。特别喜欢画画，画得可好了。”

“画画。”李道一点点头，仿佛这是很重要的信息。他继续问，语气随意得像在闲聊：“喜欢去哪里画。”

吴月想了想，眼神黯淡下去：“以前……常去郊外。写生。山啊，水啊，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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