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了这里。”他苦笑,“每晚都梦到一个穿素裙的女人,在桃树下等一个人回来。她手里拿着这把刀。”他从怀中取出锈刀,“我本不信梦,可今天醒来,刀身全是露水,像是刚被人握过。”
沈眠呼吸一滞。
两人沉默对视,天地仿佛静止。忽然,一阵狂风卷过,桃树枝摇曳作响,竟落下几片粉白花瓣??明明此地已被烧成焦土多年,何来花开?
林念抬头望去,只见枯枝缝隙间,竟钻出点点嫩芽,转瞬间抽条展叶,一朵桃花悄然绽放。
“不可能……”他喃喃,“这里连草都不生……”
沈眠却笑了,眼角泛泪:“它记得我们。”
话音未落,脚下大地微微震动。一道裂缝自山体蔓延而出,露出下方幽深石阶。台阶两侧刻满古老符文,中央立着一块残碑,上书两个名字:
**沈眠、阿念**
林念踉跄后退:“这是……地宫?”
“不是地宫。”沈眠一步步走下阶梯,声音轻得像风,“是我们埋葬过去的地方。”
***
石室深处,尘封的祭坛上搁着一面青铜镜。镜面蒙灰,却映不出人影。沈眠伸手拂去灰尘,镜中骤然浮现画面:
??七岁雨夜,魔童阿念失控暴走,周身黑焰滔天,村人欲将其诛杀。小小身影冲入火海,是沈眠扑进他怀里,哭着喊:“别怕!我在这儿!”
??十二岁雪原,刺客围杀母祭传人,阿念替沈眠挡下致命一刀,倒在血泊中仍嘶哑唤她“小眠”。
??十八岁月圆夜,沈眠偷换契约,代阿念承受三次反噬之痛,蜷缩床榻三日不醒,醒来第一句话却是:“你还好吗?”
??二十岁山顶,她割掌立誓,血染母祭印记,双生缚灵咒成,天地变色。
林念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剧烈颤抖:“这些……是我?那些事……我做过?”
更多画面浮现:幽门裂隙、灰雾世界、余响现身、残卷朱砂、忘我契启动……最后定格在他们携手踏入光门那一刻。
“我们……不是凡人。”沈眠望着镜中倒影,声音平静,“我们是逃出轮回的禁忌之魂,是被命运斩断又自行缝合的双生祭器。我们关闭了幽门,也因此被世界排斥。于是我们选择遗忘,只为重新开始。”
林念抬起头,眼中已有泪水滑落:“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没有。”她摇头,“我只是……感觉到。就像春天知道该开花,潮汐知道该涨落。我的心认得你,哪怕脑子不记得。”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近,颤抖的手抚上她脸颊:“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如果我们真的是他们……那为什么还要再经历一次?为什么要让我们忘记?”
“因为爱若依赖记忆,便仍是枷锁。”她凝视着他,“真正的自由,是即使忘了名字、忘了过往、忘了誓言,依然愿意走向彼此。你看,这一世,我们没有咒缚牵引,没有宿命逼迫,可我还是为你驻足,你还是为我心动??这不是偶然。”
林念忽然笑了,带着泪意:“所以你说的‘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是真的?”
“嗯。”她轻声道,“你曾为我剜心,而我,为你焚尽轮回。”
他不再犹豫,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锈刀落地,发出清脆一响,刀身映出两人相拥的身影,背景依旧是漫天桃花纷飞。
而在虚空深处,那枚铜铃再度轻晃,叮当之声细若游丝,却穿透千层时空。
***
数月后,东陵城外桃山奇迹般复苏,新林成片,花开不谢。百姓传言,每至子时,可见一男一女并肩行走林中,男子黑衣如墨,女子素裙染尘,手中握着半截锈刀。
有人试图靠近,却发现路径错乱,终不得入。唯有孩童偶见铜铃悬于最高枝头,随风轻荡。
与此同时,五域之内异象频生。
北岭妖窟崩塌,出土一方玉匣,内藏桃花帕残片,其上血书“归来”二字;
西漠古井干涸,井底七枚铜铃尽数消失,唯留一句刻痕:“记忆已还”;
东海仙岛浮出水面,舟头插刀依旧,船身刻着“此去经年,不负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