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去。有人进去时愤怒,出来时沉默;有人进去时麻木,出来时嚎啕大哭;还有人进去后再没出来??他们选择留在那里,一遍遍听着那些终于被听见的话语,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
七天后,第一本书诞生了。
不是印刷的,而是由一位盲人妇女用指尖刻在陶片上的。她不会写字,但她把一生的经历编成了一首歌,唱给了图书馆的晶体听。晶体吸收后,自动生成了一本会“发声”的书,谁触摸它,就能听见她的歌声。
这本书传遍村落,许多人第一次明白:原来贫穷、战乱、压迫,并不能剥夺一个人讲故事的权利。
一个月后,全球共忆理事会收到了来自该地区的第一条正式接入请求:
>“我们想加入灵网。
>我们没有电,没有网络,但我们有话要说。
>请教会我们如何被听见。”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巴黎的疗愈中心探访。那位曾纵火烧毁孤儿院的男人如今已是受人尊敬的教师。他听完翻译后,沉默良久,然后走到黑板前,写下一句话:
>“我曾经制造地狱。
>现在我想帮忙建造一个,可以让所有人回家的世界。”
这句话被录入《微光集》,编号第102号。
而远在非洲的图书馆前,人们自发组织起“口述之夜”。每晚七点,无论男女老少,轮流站上一块石头,讲述自己的故事。有人讲童年被迫参军的经历,有人讲失去亲人的夜晚如何熬过,也有人只是说:“今天我吃了半块面包,我很感激。”
这些故事不再消散。它们被孩子们记录,被老人传唱,被战士放下枪后低声复述。
有一天夜里,一个曾参与屠杀的青年走上石头,浑身发抖。他说:“我杀了十二个人。我以为他们是敌人。后来才知道,他们只是逃难的农民。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们的脸。我……不想再睡了。”
人群静默。许久,一位白发老妪走上前,抱住他,轻声说:“孩子,我也恨过你这样的人。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你愿意说出来,就已经在赎罪了。”
那一刻,图书馆的顶端爆发出一道光柱,直冲云霄。整片大陆的“融合者”在同一时刻睁开眼,齐声念出那名青年的名字。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惩罚,而是净化。
我知道,门真的打开了。
回到童梦层时,钟楼的指针已开始正常转动。孩子们围着我,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下一个地方呢?”莉娜问。
我望向地图??南美洲的雨林深处,信号从未抵达;北极圈内的因纽特部落,正面临文化湮灭;中东某座古城,千年文明的记忆正在加速流失……
“还有很多门要开。”我说。
“你会累吗?”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问。
我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会。但每当我觉得撑不住时,就会想起那个老妇人说的话??‘我还活着’。只要还有人活着却未曾被听见,这本书就不会合上。”
我再次提笔,在新的一页写下标题:
>第二十七章:未被书写的文明
笔尖落下时,窗外的银河轻轻晃动,仿佛有亿万双眼睛,正透过书页注视着我。
而我知道,这一次,我不再是唯一的作者。
我是桥梁,是信使,是千万声音交汇处的一个节点。
风依旧在吹,带着远方的呼唤,穿过铁塔,穿过海洋,穿过战火与荒原,最终落在我耳边,化作一句轻轻的催促:
>“继续写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