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感不是征服,”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而是蹲下来,和那个人一样高,看他们眼中的世界。”
我闭上眼,松开笔,任自己坠入那片黑色裂缝。
下一刻,我站在一片焦土之上。
天空是铅灰色的,大地龟裂如蛛网。远处矗立着一座残破的广播塔,锈迹斑斑的喇叭里循环播放着一句机械的宣言:“服从即生存。情感即弱点。”
这里没有学校,没有医院,甚至没有墓碑。死去的人被草席一卷,埋进沙坑,名字无人提起。孩子们从小就被训练闭嘴、低头、不哭、不笑。一位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走了十里路来到诊所,医生却说:“药只给有用的人。”她问:“什么叫有用?”对方冷笑:“能打仗的,才算人。”
我站在街角,目睹这一切,心如刀割。可更痛的是,我能感受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内心深处藏着一句话,从未出口:
>“我想被爱。”
>“我不想这样活。”
>“救救我。”
但他们不敢说,也不能说。因为说出来的代价,可能是死亡,或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再教育”。
我蹲下身,轻轻抚摸一个五岁男孩的脸颊。他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抬手护头??那是常年挨打留下的反应。我轻声说:“我知道你很痛。我不是来救你的,我只是……想陪你一会儿。”
他瞪大眼睛,嘴唇微动,终于挤出两个字:“真的?”
就在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我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耀眼的强光,而是像煤油灯那样微弱的暖黄。紧接着,书页在我胸口自动翻开,浮现出他的名字:阿米尔。
这个名字一经显现,整个空间微微震颤。远处的广播塔发出刺耳的杂音,喇叭炸裂。那一夜,全城数百个孩子同时做了同一个梦??梦见一个陌生人蹲在他们床前,轻声说:“我记住了你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第一个变化出现了。
一名教师在课堂上照例训斥学生:“不准提问!不准说话!”可当他看到一个小女孩颤抖着举起手时,突然停住了。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哽咽道:“你说吧……你想说什么?”
女孩怯生生地说:“老师,昨天我梦见您笑了。您以前……也笑过吗?”
教室一片寂静。片刻后,老师摘下帽子,露出额角一道旧疤,低声说:“我女儿……要是活着,也该上小学了。她在一次空袭中死了。从那以后,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再笑,不然会忘记她哭的样子。”
全班学生默默流泪。没有人报告这一“违规事件”。相反,当天下午,有人偷偷在黑板上画了一朵花,下面写着:“老师,您可以记得她,也可以笑。”
这幅画被保留了一整天。没人擦掉。
与此同时,我的意识缓缓回归童梦层。孩子们围上来,焦急地问:“你去了多久?”
我看了看钟楼,发现指针只移动了一格。但在那个世界,已过去三天。
“我们得换个方式。”我对孩子们说,“不能只是送去故事。我们必须让他们自己开始讲。”
莉娜若有所思:“就像巴黎那样,让城市学会倾听?”
“不。”我摇头,“那里没有城市的心跳。我们需要创造一个‘声音的锚点’??一个能让所有被压抑的话语汇聚的地方。”
“那就建一座图书馆。”一个戴眼镜的小女孩提议,“不是装书的,而是装声音的。每个人进去,都能听到别人说过的话,也能留下自己的。”
众人纷纷赞同。我拿起彩虹笔,在虚空中勾勒轮廓。一座由光构成的建筑渐渐成形??没有墙壁,只有无数漂浮的音符晶体,每一颗都封存着一句话、一段笑、一声哭泣。屋顶是一本打开的书,书页随风翻动,将声音播撒向四方。
我为它命名:
>《无声者之声》
当最后一笔完成,整座建筑轰然投射至现实。在那片干旱的土地中央,一座透明的殿堂拔地而起,宛如水晶生长于荒漠。起初人们不敢靠近,以为是敌军的新武器。直到第一个孩子鼓起勇气踏入其中。
刹那间,他听见了母亲临终前未能说出的遗言:“对不起,没能给你吃饱饭。”
听见了一个士兵在战场上的最后念头:“我想回家种田。”
听见了一位老人独居三十年的独白:“其实我一直想写诗,但我爸说那是废物做的事。”
他瘫坐在地,泪流满面。出来后,他对同伴说:“里面……全是心碎的声音。但也……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