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被说服,他真的去了,他做了笔好买卖,兴高采烈地返回。“还有更多这样的纸头吗?”这就是他回来后说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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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在数学领域里经常犯一些简单的错误,例如歌德在念书时就不是数学上的佼佼者,还有一位后来成为著名数学家的亚当·里斯(1492—1559),也曾对乘法一窍不通,贝多芬可与他一比。里斯为知道13×24是多少,就写上十三个24,然后一一把它们加起来。贝多芬有一次用同样的方式计算36×4是多少。他把36这个数字写了四次叠在一起,然后加起来,并得出结果居然是224!在柏林国家图书馆保存的贝多芬谈话记录本上,就列有贝多芬的这个算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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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自己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当我该给腊依纳尔公爵上课时,他却让我在候客室等他,为此我在给他上课时把他的手指狠狠用劲掰开。他问我为什么不耐烦,我说:他把我的时间都耽误在候客室了,我再也没有耐心了。此后他就再没有让我等过。是的,我也向他表明,表现出这一类粗俗无礼是一种愚蠢行为。我对他说:他们能给一个人胸前挂上一枚勋章,但一个宫廷顾问丝毫改变不了什么,他们能制造出一个枢密顾问,可制造不出一个歌德、一个贝多芬;这就是他们做不到的,是他们本人长再长时间也成不了的;在这些人面前他们得学会尊敬,这对他们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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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对普鲁士亲王路易·斐迪南的风琴才能给予高度的称赞,称他的演奏“不是王家式的,不是亲王式的,而是像一位高超的钢琴家”。亲王有一次前往维也纳,这座都市的一位老贵妇为了表达对他的敬重举办了一场晚间音乐会,贝多芬也得到了邀请,这使这位高贵的客人感到格外的喜悦。在演出之后举行了晚宴,可只为一些客人准备了席位,贝多芬和另外一些音乐家却没有座位,大师突然变得面红耳赤,他爆了几句粗口,随即拂袖而去。
路易·斐迪南亲王目睹这尴尬的场面,感到遗憾,可他本人是位客人,对此无能为力。但是他想,他要给这位贵妇人一个教训。几天后,他举办一次家宴,邀请这位贵妇人以及所有那天受到贵妇人邀请的客人,贝多芬当然也在其列。他把贝多芬的座位安排在自己的左边。这位贵妇人立即就理解了亲王的用意,在整个用餐期间她一直面带愧色,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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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像贝多芬这样一个伟大的作曲家和音乐家,作为一个指挥家也绝不是完美的。这当然与他的糟糕的听力有关。看他指挥那是有趣的:当音乐慢慢弱下来时,他变得越来越矮小,等到快消失时,他已经蹲在乐谱架下。但当音量增强起来时,他像从地板里长出来似的,在所有乐器都进入的那一瞬间,他挺立起来踮起脚尖,变得像个巨人般的高大,挥起双臂,波浪似摇动起来,有如要冲向云端一样。有些乐师甚至忘了进入,完全被这位大师所呈现出的状态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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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房客,他时不时与房东和管理人争吵,这都是因为他不断弄出的各种声音惹的麻烦。每当他为此感到烦心时,老的住处还没有放弃,他就立刻去租一个新的住处。他在1804年就同时有了四处房子。他在维也纳的三十五个年头里,住过的房子有三十处之多。这虽然花费了不少金钱,但经常搬家的乐趣和新环境的不断刺激,更符合他渴望变化的性格和疾风骤雨般的内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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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迪南·里斯(1784—1838)是贝多芬的一个学生,后来成为一位出类拔萃的钢琴大师和作曲家,写下不少于二百部的作品。1804年前后,他在维也纳住在一位裁缝家里,此人有三个姿色出众、端庄大方的女儿。在里斯住在其他地方期间,贝多芬很少到他那里去,可此时他却频频前往。这使他的学生感到意外,但贝多芬并不敢告诉他此举的用意,而是在给他的一封信里写道:“您过得不错;您‘裁剪’的不要太多了,把美中最美的介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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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经常自己刮胡须,可是他使用剃胡刀的手法却十分笨拙。刮胡子对他来说是一项困难的工作,使他感到麻烦,费去他不少时间,因此他很乐于让适时来访的客人来做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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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2年贝多芬到达维也纳,那时这座都城正盛行在音乐界朋友圈子里举行一种竞赛音乐会的活动:两位钢琴演奏者相互展现他们的才能,在场者进行评判,何者最为优秀。波西米亚钢琴家约瑟夫·格林内克当时是受人喜爱的钢琴家,他要与这位来自波恩刚崭露头角的贝多芬在钢琴前进行一番较量。比赛前他说:“我要与一个年轻的钢琴演奏者进行比赛,我要彻底把他打败。”在比赛之后,他叫喊起来:“他不是一个人!撒旦附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我从未听到过这样的演奏!他按照我给他的一个主题即兴地弹了起来,别说是我,就是莫扎特也从没有听到这样的幻想演奏。随后他弹了自己的作品,它们是那样的奇妙优美;他在钢琴上所达到的难度和效果,是我们做梦都难以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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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还与一位自负和令许多人敬慕的钢琴演奏家达尼埃尔·斯达依伯特(1765—1823)进行了另一场钢琴比赛。他的学生费迪南·里斯在场,事后描述了当时的情景。这场比赛1799年在维也纳弗利的沙龙里举行。斯达依伯特先是弹了自己的一首五重奏,随后在钢琴上进行即兴幻想演奏,而且偏偏是从贝多芬的乐曲中选出一个著名的主题,弹的效果极佳,且富有挑衅性,贝多芬为此感到气恼。轮到贝多芬进行幻想演奏了。里斯讲述说:“他以习惯的方式,我想说的是以粗鲁的方式走到钢琴那里,半是跌跌撞撞似的,顺手就把斯达依伯特五重奏中的大提琴声部带上,并有意地把它倒转过来放到谱架上,用一个手指从头几个节拍中敲出一个主题。他即兴弹奏起来,在他还没有结束之前,感到羞辱和愤慨的斯达伯特便离开了大厅,他再不要与贝多芬见面,甚至公开表示:要是有人想邀请他,那就不能邀请贝多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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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贝多芬准备刮胡子,因为他的胡子茬太硬了,他总把肥皂涂得很多,正当他把肥皂涂到脸上时,斐迪南·里斯来了。贝多芬一看到来访的里斯就跳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拥抱他,完全忘了自己满面的肥皂沫。当他放开他的朋友时,贝多芬左面额的肥皂沫都没有了,全部抹到里斯的脸上,看起来像是这位客人要刮胡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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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里希诺夫斯基公爵是一位富有远见的艺术资助者,他认识到贝多芬的才能和伟大,为这位大师做了很多的事情,他虽然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但在贝多芬面前却乐于自降身份。
公爵和这位受庇护的大师有一项约定,当贝多芬在工作而里希诺夫斯基来访时,若是他不希望受到打搅的话,那他可以对公爵在场不予理会。但贝多芬有些时候就是对这种沉默的在场也感到不愉快,在这种情况下,他干脆就把房门关起。于是就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公爵不是默默地重新走下四楼,就是在外面与缝补衣服的仆人坐在一起,直到房门敞开,贝多芬面露殷勤好客的笑容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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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贝多芬即兴地进行钢琴演奏,美妙极了。有如他让人的灵魂发出了声音,时而如在天堂般的欢愉,时而如面对死亡般的阴郁;时而疾风骤雨、狂暴不安,时而轻柔诉求;时而像在爱的烈火和爱的追逐之中,在高贵的斗争和战场的风暴之中,时而又变得静谧和平,如同在密林的深处或在碧绿如茵的草地之中。在场的听众受到极大的震撼。卡尔·阿门达十分准确地表达了大家的感情:“这样一首出色的音乐作品在一瞬间诞生,而在下一个瞬间消失了,这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贝多芬听到后没有任何回答,但是他走到钢琴前,一个音不差地还原出刚才迅即成章的那首即兴曲,好像他是按谱演奏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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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的《费德里奥》的首演是一次失败,其过错在于作为检察机关的奥匈帝国的警察局。这部歌剧定在1805年10月15日上演,这一天是女皇玛丽亚·特蕾莎的生日,她是那不勒斯人。她曾对贝多芬说过,她特别喜欢这部以法国大革命时期非常有名的多产戏剧家约翰·尼克莱·布依利的诗剧《莱奥诺拉》为基础写成的歌剧剧本。但是检察机关却认为,这个剧本不适合演出。贝多芬提出了女皇的看法,除此他指出,情节发生在16世纪,与当代毫无关系。几个星期过去了,检察当局终于做出了决定,在删除一些“最粗俗”的段落之后,演出可以进行。
但在这期间拿破仑胜利地进行了几场战役,随后他的军队就在11月13日占领了维也纳。宫廷、贵族和高官纷纷逃离,每个人都为财产、生命和未来担心。而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这部歌剧在11月20日第一次上演了,剧院里只有为数寥寥的观众。在第二场和第三场演出时,剧院里几乎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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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5年法国军队在奥斯特里茨战役得胜之后占领了贝多芬的庇护者卡·里希诺夫斯基公爵在西里西亚的庄园,当时公爵正与大师在那里停留。一位法国军团的将军将他的司令部设在了公爵庄园的一处宫殿里。当这个法国人得悉贝多芬也在这里时,就表示出想听贝多芬演奏的愿望。公爵出于无奈,邀请了一些他喜欢的和一些他不喜欢的客人,并也要求贝多芬像通常一样地与会。
晚会开始了,法国军官和客人均已到场,但有一位没到场,就是贝多芬。公爵接连派出仆人,可是没有找到大师。此时贝多芬腋下夹着他的F小调奏鸣曲在暴风雨和寒风中徒步逃向距公爵宫殿一钟头路程的特洛波,在途中他的两部奏鸣曲乐谱也因风雨的缘故受到了污损。贝多芬在自己的房间里留下了一张纸柬,上写着,他很抱歉,但他不能也不愿意在他祖国的敌人面前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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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有一个高大的十分富于表情的额头,清晰地显示出了他的天才。有一位漂亮的夫人,十分钟情于大师的作品,并经常在大型聚会中娴熟地弹奏贝多芬的作品;在一次这样的聚会中,贝多芬本人也在场,她在演奏时几乎无法全神贯注,这位伟大艺术家的形象强烈地吸引了她;当她演奏完时,站了起来热情地喊道:
“贝多芬!您有怎样一个漂亮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