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没有材料的自传(39)
我在沉闷的重压之下写下这些文字,而这沉闷似乎超越了我的承受范围,或者说,它需要比我的心灵更大的空间。一种将一切人和事物纳入其中的沉闷令我窒息,使我发狂。一种彻底不被理解的身体感觉使我焦躁,将我压垮。但我抬起头,仰望着并不了解我的蓝天,我的脸不知不觉感受着凉爽的微风。看完天空,我闭上眼帘,感受过微风后,我的脸已无感觉。这并未使我感到好受一点,但却令我有所不同。看着自己从自我中解脱出来,我几乎面露微笑,并未因为我理解了我自己,而是因为我变成另一个人,不再能够理解我自己。高空中漂浮着一片宇宙遗留下来的、细小的白云,像是一种看得见的虚无。
女人是梦想的富矿
我的梦:我在梦里创造朋友,与他们做伴。他们身上有另一种不完美。
保持纯洁,不是为了保持高贵或坚强,只为能做你自己。给你爱实则失去爱。
放弃生活,这样你才不会放弃自己。
女人是好的梦境来源。永远不要触碰她们。
学会放弃奢侈享乐的想法。学会为每一件事感到由衷的高兴,不因为它本身,而因为它唤起的想法和梦。(因为万物都非本身,只有梦却永远是梦。)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你应该什么都不触碰。只要你一碰,你的梦就会幻灭;被碰到的事物就会占据你感知的能力。
看和听事生命中唯一高贵的东西。其他感觉若非粗鄙,便是世俗。唯一的贵族精神就是永不触碰。避免太过亲近——这是真正的高贵。
关于不在乎的美学
对于每一个单独存在的事物,做梦者都应当试着做到彻底地不在乎,而不在乎,其本身就是一个将他唤醒的事物。
自发地将可以梦见的任何事物从每一个物体或事件中抽象出来,而将它的现实性当做外在世界的死物,这种能力——是一个明智的人应该试着去获得的。
永远不要去考虑自己的真实感受,把这种苍白的凯旋提升到冷眼看待自己的雄心、渴望和欲求的境地。历经喜怒哀乐却无动于衷,对待自己就像对你毫无兴趣的、擦肩而过的路人……
最高程度的自制就是对自己不在乎,将我们的肉体和灵魂当做命运让我们在里面度过一生的房屋和庭院。带着俨如王侯的傲慢态度去对待我们自己的梦想和最深的欲望,委婉而谨慎地忽略它们。我们在自己面前也要毕恭毕敬,要认识到,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独处,因为我们是自己的目击者,所以应当在自己面前扮演一个陌生人的角色,采取一种刻意而冷静的外在方式——因为高贵而变得不在乎,因为不在乎而变得冷漠。
为了不被自己看低,我们应当要做的就是,不再怀有雄心、**、欲求、希望、虚妄或紧张不安的感觉。关键要记住的就是,我们永远有自己的陪伴——我们从来都不曾独处,从来都不能感到心安理得。出于这种考虑,我们将克服自己拥有**和雄心,因为它们使我们变得脆弱。我们不能拥有欲求或希望,因为欲求和希望是粗俗不雅的东西。我们不能变得虚妄或感到不安,因为在他人眼里,草率行为使人不快,冲动永远是一种粗俗的行为。
一个贵族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从来都不曾是独自一人。这便是为什么规矩和礼仪总是贵族的特权。让我们把自己内化为贵族。让我们把这个贵族从庭园和客厅里弄出来,把他放进我们的灵魂和存在的意识里。让我们带着计划性和为他人着想的姿态,对自己以礼相待。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整个社交圈,伟大奥秘的整个邻里社区,我们至少应当明白,处在邻里社区的生活与众不同,优雅讲究。感觉的盛宴需要我们温文尔雅,内敛矜持,思想的宴会需要我们彬彬有礼,端庄高贵。由于其他灵魂可能会在我们周围构建卑劣肮脏的邻里社区,我们应当清楚地划定自己的领域界限,从感觉的外墙到羞怯的凹室,一切都是高贵的,宁静的,铭刻着节制,除去虚饰浮华。
我们应当试着寻找一种平静的方式去认识彼此的感觉。将爱情弱化到爱的梦影,一种在月光下两轮微弱光波之间的暗淡的、战栗的间距。将欲求变成无用又无害的东西,一种灵魂里的会心微笑。把它变成我们从未梦想过去实现或者甚至去表达出来的东西。将憎恨安抚入眠,就像去哄一条被俘获的蛇。让恐惧放弃所有外在表现,除了将痛苦残留在我们眼里,毋宁说,残留在我们灵魂的眼中,唯有这种态度才能被称作美学。
冷遇
我这一生,在每一个环境中,每一个社交场合里,所有人都视我为入侵者。或者至少也视我为陌生人。不论是在亲人眼里,抑或是在熟人心中,我总被他们当成一个外人。我并非在说他们是处心积虑地这样对待我。然后这可谓我周围之人的自然反应。
每一个地方的每一个人都友善待我。我怀疑,如我这样的罕见异类,引致很多人加大音量,皱起眉头,怒气呵斥或白眼相对。可我遇到的友善往往没有感情夹杂其间。对于那些与我最亲近的人,我一直是位客人,而那些对我很好之人给予我的注意力往往与加诸在陌生人身上的注意力无异,而且他们不会对我投入感情,对入侵者同样如此。
我肯定,其他人秉持的这种态度来源于我自身性格中某些固有的晦涩因素。或许是我在与人交往时态度冷漠,才使得其他人不自觉地也表现出我这种无情的方式。
我天生能很快和别人打成一片。人们立刻对我十分友善。可我从来没有被人真心对待过。从未有人诚恳对我。于我而言,被爱似乎永远是一件不可能之事,如同一个陌生人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
我不知是否该为此感到遗憾,或者我是否应该接受这一切,将之当做无关紧要的命运,没有任何理由去遗憾,去接受。
我始终希望获得别人的青睐。被人漠然视之于我总是一种伤害。如同被命运抛弃的孤儿,我想要——和所有孤儿一样——别人爱我。这种需要始终如同渴望一样,永远不会被满足,我如此彻底地适应了这种注定的饥渴,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吃饭的需要。
无论原因为何,生活都让我感觉痛苦。
其他人都拥有为他们奉献之人。甚至从没有人想到过要为我付出。其他人受人宠爱,而我只是被人善待。
我知道自己有能力激起别人的尊重,但不能赢得别人的爱。很遗憾,我从未做过一件事能向其他人证明,他们一开始对我的尊重是正确的,因此,他们再也不会真正尊重我。
有时候我觉得我必须享受痛苦。可我知道,我别有他好。
我不具备成为领导者或跟随者的品质,甚至不能成为一个知足之人,在我不具备其他品质之时,知足常乐应是我最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