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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没有材料的自传31(第2页)

他人

在这些超然脱俗的偶然时刻,当我们开始意识到,我们作为个体被他人当做“他人”,我总是担心,我必须要给那些注意到我、并和我说话的人留下实体的、甚至精神上的印象,无论那些人是每天与我共事,还是偶然相识。

我们都习惯于将自己看作首要的精神现实,将他人看作直接的实体现实。至于我们在考虑如何去看待他人时,我们模糊地将自己看作实体的人,将他人看作精神现实,但只有在我们坠入爱河或发生冲突时,才真正明白过来,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灵魂占主导地位。

因此,有时我在徒然寻思自己在别人眼中的类型时迷失了自我:我的声音听起来如何,我不知不觉在他们的记忆中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我的言谈举止和看得见的生活是怎么印刻在他们的视网膜上的。我总是无法从外部世界看自己。镜子不能从外部世界将我们展现在自己面前,因为镜子无法使我们脱离自己。我们需要一个不同的灵魂,不同的观察和思维方式。如果我是一个被投射在银幕上的演员,或者我的声音被录下来,我确信我仍然不知道在外部世界我是什么,因为不管喜欢或不喜欢,不管我可能录下了什么,我总是生活在内心世界,被高墙隔绝在自我意识的私人领域中。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和我一样,或者,如果生活的科学本来就在于疏远自己,而这种疏远变成我们的第二天性,这样,一个人就可以将生活看作一种从自我意识中的放逐。又或许,甚至比我更固执己见的其他人,也更彻底地沉迷于自我存在的非理性,他们的生活表面上和蜜蜂或蚂蚁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蜜蜂组成的社会远比任何国家高效有序,蚂蚁通过小触须交流语言,产生的效果超过了人类用于相互理解的复杂系统。

现实意识的地形是一种极具复杂性的不规则海岸线,那里有此起彼伏的山脉和形形色色的湖泊。如果我进一步思考,我会把这一切看作一种地图,就像《温柔之国》a或《格列佛游记》b——一本准确记载幻想的讽刺小说或者玄幻小说,那些精英用这些书来消遣,他们知道乡村就是真正的乡村。

对于爱思考的人来说,一切都是复杂的,毫无疑问,他们乐于使事情变得更复杂。不过,那些觉得需要用一大堆谅解书为自己的放弃做辩护的人,他们陈述理由——就像骗子做出解释——一旦谎言的根基被冲走,他们就过于夸大终将被揭露的细节。

一切都很复杂,或者说我是一个复杂的人。但不管怎样,这无关紧要,因为不管怎样,一切都无关紧要。这一切,这一切思虑飘散在宽阔的大路上,在被上帝遗弃的花园里过着植物般的生活,就像攀缘植物离开了它们的墙。今夜,我做出这些没有结论的考虑,我对关键的讽刺一笑置之,这种出现在人类灵魂的讽刺甚至已成为一个星星出现前,上帝伟大目标的孤儿。

落日遗弃的湖面

落日遗弃的湖面仍然金光闪闪,在我的倦怠表层徘徊。我看见想象中的湖泊,就像看见自己,我在湖里见到的便是我自己。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样的图景,这样的象征或这个想象中的我。但我理解我的所见,正如我在现实中看见太阳躲在山后,将垂暮的光线投向湖面,发出黯淡的金色光芒。

《温柔之国》又叫《温柔之国地图》,法国女作家玛德琳·斯库德芙(1607—1701年)的一部描写爱情和求爱的小说,第一卷出版于1654年。玛德琳的小说用过度修饰的浮华辞藻描写女性的高贵典雅,端庄行为,及柏拉图爱情,在女性读者中极受欢迎,却被男性读者所诟病。——译者b《格列佛游记》是乔纳森·斯威夫特(有译为江奈生·斯威夫特)的一部杰出的游记体讽刺小说,以较为完美的艺术形式表达了作者的思想观念,作者用丰富的讽刺手法和虚构幻想的离奇情节,深刻地剖析了当时的英国社会现实。

——译者。

思考的危险之一是在思考时去观察。那些用理性思考的人会因此而分神。那些用情感思考的人会因此而睡着。那些用渴望思考的人会因此而灭亡。然而,我用想象思考,内心的所有理性、悲伤和冲动都变成遥远而与我无关的东西,就像岩石环绕的、死气沉沉的湖泊,夕阳的余晖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湖面因我的停滞而波动。太阳因我的沉思而闪躲。我闭上沉重而困倦的双眼,眼前除了湖区,一切都已消失,白昼的湖面熠熠闪光,深棕的水面水草漂浮,而这一切,开始被黑夜取代。

因为写作,我沉默不语。我的印象是:存在物永远在山那边的另一个地方,倘若我们足够有心,一次伟大的旅程正等着我们去完成。

我已停下来,像我的风景里的太阳。我的所言或所见散失殆尽,只剩下已降临的黑夜,充满色彩黯淡、死气沉沉的湖泊,没有一只野鸭的低洼地,流动的死寂,潮湿而险恶。

我不相信风景

不,我不相信风景。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相信亚米哀的那句“风景是一种情绪状态”,这是他不堪忍受内心风景时说出的一句话。我这么说是因为我不相信风景。

写作是对自己的正式访问

日复一日,我在卑微的灵魂深处,记录下那些印象,它们形成我的自我意识的外在本质。我用飘忽不定的语句写下它们,一旦被写下,它们随即弃我而去,独自在意象的山坡和草地漫步,沿着观念的大道,向困惑的小径走去。它们对我毫无用处,因为任何东西对我都毫无用处。然而,写作使我变得更冷静,就像一个病人,即便疾病在身,也仍然能更轻松地呼吸。

有些人心不在焉地坐在写字台前涂鸦一番,然后荒唐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这些纸页就是我自己智识的无意识涂鸦。我带着一种对一切麻木不仁的感觉写下它们,像一只躺在太阳底下的猫。当我偶尔重读它们时,会有一种模糊而滞后的惊奇感,就像突然想起什么早已忘却的事情。

写作是对自己的正式访问。我有自己的专属房间,在自己想象的间隙被别的什么人回忆起,我在那里欣悦于分析自己所没有感受到的东西。我审视自己,像审视阴暗角落里的一幅画。

我在出世前,就已失去属于我的古城堡。我祖上的宫殿在我出生之前就已被变卖。我的宅邸在我被赋予生命前就已化为废墟。唯有在某个时刻,当心中的月亮浮上芦苇地,一股怀旧的凄楚从一堆残垣断壁里悄然升起,深蓝的天空渐渐泛起乳白色,显得不那么黑暗了。

我像斯芬克斯怪兽一样审视着自己。我的灵魂成为一卷被遗忘的线球,从女王的膝头滑落——对她毫无用处的刺绣来说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损失。我的线球滚到雕花壁橱下,目送我的双眼渐渐消失在一团难以名状、死一般的恐惧之中。

醒着做梦

我从未睡着过。我活着,我做梦。或者说,我活着和睡着时都在做梦,梦也是生活。我的意识从未被中断:如果我没有睡着,或者半梦半醒,我能够意识到周围的一切;我在真正睡着时则开始做梦。我是一连串不断展开、时断时续的图像,但总是假装成为外在之物。如果我醒来,就与日光下的人为伴,如果我睡着,就与黑暗中的幻影为伴,那些幻影将梦照亮。我的确不知道如何将两种状态区分开来,或许我醒着时真正在睡觉,睡着时又醒过来。

生活是一团被什么人胡乱卷起来的毛线球。如果它被卷成一团还说得过去,或者没被卷起来,而是散开来也行。但问题是,生活就像这样一个线团,它没有成形,而是乱糟糟、毫无头绪地缠在一起。

我只是处于半醒状态,我思考着这些过会将被我写下来的东西(我已经梦见将要使用的语句)。我看见朦胧梦境里的风景,听见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这种声音使我的梦变得更朦胧。它们是空洞之谜,在虚无中颤抖,通过它们,雨滴变成连绵细雨的悲啼,它们毫无用处、浮于其表,不停重复着听觉景观里的细节。希望?没有。只有风声萧萧,忧伤的雨从看不见的天空哗啦啦地倾泻下来。我继续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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