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夜里,原身入睡之前,比往常多用了一盏茶水。屋里的人相处起来虽融洽,却都是下差出身,不可能有茶叶这份例赏。就算偶然运气好得了赏,又怎么会舍得泡在公用的水壶里,让大伙一起喝呢。
原身才来宫中,并无树敌。
只怕,是得罪了这间屋里什么人,撞破了什么事被灭口。
容意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当务之急,还得不动声色的想个法子,先搬出这间大屋为妙。
……
“笃——”
“笃,笃,笃,笃。”
寅时四刻(4:00),神武门如常下钥。
一连七八个晚上没睡踏实,容意整个人瞧着便有些萎靡。春宁担忧地捏捏她手心,被容意安抚性拍了拍,示意她没事。
穿过厚重古朴的城墙,梆子声渐渐停了,随即,便响起了一道洪亮的自鸣钟声。
赶着进宫当值的宫人们大多一愣,抬头望向城墙上的钟鼓司。
须臾,钟声戛然而止。从钟鼓司内传来一阵怒斥谩骂,过了片刻,隐隐还掺着利器击打肉身的闷响,以及小太监的抽噎声。
容意握紧了拳,这一刻,深切无比地感受到了当下所处的糟糕境遇。
这里,是一个吃人的时代。
是封建王朝的鼎盛期。
春宁扯着容意,慌慌张张走得远了些,直到听不见动静,这才捂着心口,小声道:“方才没吓着吧?按宫规,皇上在宫中时,钟鼓司报时只能打更,不可鸣钟。那小太监犯了大错,钟鼓司的人先重责一顿,是在救他呢。”
不然,今日众目睽睽出了岔子,这条小命都得交代。
听到春宁的解释,容意才缓缓放松下来。
万幸,不管放在哪个时代,打工人与打工人之间还是能共情的。
这几日的天儿比先前回暖不少,是以,穿春季宫装的人就变多了。宫女的冬装多是沉闷的紫褐色,相较之下,一水儿的绿色瞧着就有生气。
两人说了几句小话,赶到西二所时,正遇上管茶膳房的进宝公公在跟饽饽房核对这个月的用料账目。
瞧见容意,进宝难得露出个笑脸:“我方才瞧过账册,姑娘跟饽饽房议定的下午茶套餐,的确有几分新意。听赵公公说,主子爷这几日雷打不动,一盏奶茶一块糕,多亏了姑娘的主意。”
容意垂着眸,眉梢一挑。
姑娘?进宝对手下的宫女们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客气的称呼?
她福了福身:“公公哪里的话,若没有公公放手支持,没有饽饽房几位师傅的手艺,奴婢能做成什么呢,况且,茶房几位姐姐也是出了力的。奴婢可不敢独个儿居功。”
进宝见容意懂规矩,识大体,心头越发熨帖。
索性挥退其余人,客客气气笑道:“姑娘莫要自谦。我这几日也瞧出来了,姑娘是有能耐的,这一身本事,绝不会久居人下。”
“总归这事也不算秘密。过了三月,主子爷怕是要调姑娘去书房,伺候那些宝贝印章疙瘩。届时,姑娘出人头地,可莫要忘了咱们膳房呢。”
进宝的眼神意味深长。
容意听过这话,却只想冲天翻个大白眼。
这老油条,头油抹得比猪油都油,还以为自己想爬乾隆的床上位呢?
我呸!
你出门左拐问问,哪个打工人会处心积虑想着睡老板?看到都要萎了好吗!
她脑内一番风暴式吐槽,忽然反应过来,有件事很不对劲。
眨了眨眼,忙问:“公公方才说,爷要调我去书房……伺候印章?”
哪个印?哪个章?
总不至于是……乾隆没事干就刻着玩的一千八百多枚印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