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这才是正面。”
“正面?你简直疯了!看,这才是用铅笔写的便条。”
“不,请看这儿,这是一张旅馆的账单,这使我很感兴趣。”
“那上面全是一堆废话!”莱斯特雷德说,“'10月4日,房费八先令,早饭二先令六便士,鸡尾酒一先令,午饭二先令六便士,葡萄酒八便士。’这能说明什么吗?”
“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莱斯特雷德说着站了起来,“我只相信扎实的工作,让你那些坐在壁炉边编造出来的出色理论见鬼去吧。再见,福尔摩斯先生,我一定会先把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他拾起地上的衣服,塞进提包,向门口走去。
“嘿,给你一点暗示吧,莱斯特雷德,”福尔摩斯懒洋洋地说,“我现在就可以把案子真相告诉你。圣席蒙夫人是位神话式的人物。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莱斯特雷德用阴郁的眼神瞪了福尔摩斯一眼,又回过头来瞧瞧我,嘲笑般的在前额上轻轻拍了三下,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就急急忙忙地离去了。
他刚关上身后的房门,福尔摩斯立即站了起来,穿上外衣。“这家伙说的户外工作不无道理,”他说,“所以我恐怕,华生,得把你撇下一会儿。你自己看报吧。”
“哟,他们已经把晚餐送来了?”他搓着手说。
“你一会儿请了客人吗?他们摆了五份。”
“是的,不出意外,会有贵客来访的,”他说,“只是……怎么圣席蒙勋爵还没有到。哈哈,听,脚步声!我敢打包票他就在楼梯上。”
“看来,我的信差已经去过你那里了?”福尔摩斯问道。
“是的,信里的内容让我感到万分震惊。你有充分的根据,证明信中每一句话都是确凿无误的吗?”
“那是当然!”
圣席蒙勋爵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按着前额,神色黯淡。
“如果让公爵听到他的家庭成员之中有人受到这般的羞辱,会有什么反应呢?”他小声地嘟哝着。
“我不认为这是种羞辱,这只是一场纯粹的误会。”
“啊,此话怎讲?”
“这件事情中,任何人都不应该受到责备,这位小姐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虽然她对于整件事的处理过于唐突。这不能不说是令人遗憾的。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如果没有母亲在跟前,又怎会有他人愿意为她出主意呢?”
“这是一种蔑视,先生,公然的蔑视。”圣席蒙勋爵用手指敲着桌子说。
“你一定要原谅她!这位可怜的姑娘的处境是谁也没有经历过的。”
“决不!我像只可怜虫一样被玩弄了,换了你,你能不生气吗?”
一见到新来的人,圣席蒙勋爵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笔直地立在原地,双眼下垂,一只手紧紧地插进大礼服的前胸,似乎那高贵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损害。那位女士走上前,友好地伸出手,但是他依旧不肯抬起头,好像只是为了表示某种可笑的决心,然而她那恳求的神情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你可以不向我道歉。”圣席蒙勋爵满怀妒忌地说。
“莫尔顿太太,在你解释的时候,是否需要我和我朋友暂时回避一下呢?”
似乎那高贵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2
“你生气了吗,罗伯特!”
J。C。达克,芝加哥《大洋间》,1892年3月13日
“在回到寓所后,我跟女仆说了这件事。她在加利福尼亚时就认识他,并且一直和他很友好。我让她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只要帮我准备好长外套就行了。我犹豫着是否该向圣席蒙勋爵道声抱歉,但碍于他的母亲和同席那些大人物,我只能选择不辞而别,他日另作解释。回到餐桌还不足十分钟,我就看见福兰克站在窗外马路的另一边向我招手示意,随即溜进公园,于是我穿戴整齐跟出来。恰好这时一个女人过来跟我攀谈,在只言片语中似乎透露着我丈夫之前的某些秘密,但这时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敷衍几句后,我很快赶上了福兰克。我们一同坐上了一辆出租马车,迅速驶往他下榻的戈登广场的寓所。在经历了漫长岁月后,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这才是我要的婚姻!福兰克告诉我,在亚利桑那被印第安人囚禁后,他越狱逃跑,长途跋涉赶往旧金山,就为见我一面。但当他知道我误以为他死了,并且搬去英国时,又马不停蹄地追到了此处,终于在举行第二次婚礼的当天早上见到了我。”
“我是在一张报纸上知道这个事情的,”这位美国人补充道,“报纸上登了教堂的名字,但没有提到新娘的居所。”
“接着我们一块儿商量以后该怎么办,福兰克主张公开整件事情。但由于我羞于面对公众的流言飞语,宁愿从此销声匿迹,永远不在世上出现——最多给爸爸写张条子,表明我尚在人间,仍然牵挂着他。真的,一想起那些爵士、夫人们围坐在早餐桌旁等待的情形,我就忐忑不安。于是,福兰克就把我的新娘服和其他物品捆到一个包里,扔得远远的,好让别人找不着我。按计划,我们明天就要去巴黎了。也不知道这位好心的福尔摩斯先生今晚怎么就发现了我们的地址,并且善意、明确地开导了我们,指出我的过错,福兰克的想法是正确的——不应该躲躲藏藏,那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然后,他提出要让我们和圣席蒙勋爵单独谈一次话,所以,我们就来了。好了,罗伯特,事情就是如此,如果我对你造成了伤害,在这我致以十二分的歉意!希望你能原谅,并且不要恨我太过卑鄙。”
“恰好这时一个女人过来跟我攀谈。”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2
“对不起,”他说,“如此公开地讨论我个人的私事,我非常不习惯。”
“看来你是不肯原谅我了。难道你甚至不愿意在我离开前和我握一下手吗?”
“噢,这可以,或许这样会使你高兴一点。”他冷漠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我原本打算,”福尔摩斯提议说,“大家能共进一顿友好的晚餐呢。”
“我觉得你的想法不现实,”勋爵回答说,“即使我可能被迫默认这一切事实,但也别指望我会高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祝各位晚安。”说着他很快地鞠了个躬,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房间。
“这案子非常有趣。”客人走后,福尔摩斯这么说道,“因为它清楚地告诉我们,即便是一件在开始时看起来几乎无法解释的事情,后来却能变得非常简单。没有哪件事比这位女士描述的事情更流畅自然的了。可是另外一些人看来,比如说苏格兰场的莱斯特雷德先生,就没有比这结局更奇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