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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沙郡年记(第8页)

最后,唯一能说服我自己的理由是:我爱所有的树,但是我更爱松树!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十一月份是“斧头月”。我用斧头砍树的时候,并不是毫无道理地偏心。假如,桦树长在松树的南边,并且比松树高出很多,那么在春天的时候,阳光就不能照射在松树的嫩枝上,影响它的发育。不过,跟象鼻虫比起来,桦树对松树的危害小多了,因为一旦象鼻虫在松树的嫩枝上产卵,那么象鼻虫的后代就会咬死松树嫩枝,使松树严重变形。如果松树真的变形了,那么我的斧头也会落在它的身上。

假如,桦树的枝干在风中摇摆时,把松树的顶芽碰坏了,那么松树肯定会变形。于是,我就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把桦树砍倒,一个是每年为桦树修剪树枝,剪掉它可能会妨碍松树生长的枝条。

以上几种假设,都是挥动斧头砍树之前必须考虑的。还有一点儿必须清楚,并不是所有挥动斧头的人都是善意的偏心,他们也会存在很多偏见。

挥斧者的偏见和农场里的树木种类一样多。他们和树木一起生活了几年,在这段时间,他们会非常喜欢某些树木,因为它们漂亮并且有用;他们也会非常讨厌某些树木,因为它们丑陋并且无用。同时,即便是对同一种树木,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看法,这一点使我非常惊讶,人们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所以,虽然杨树在我眼里是一棵好树,因为它为十月增添了光彩,也在冬天的时候为我的松鸡提供了食物,但是在我的邻居眼里,杨树只是一种杂木,也许是因为他的祖先曾经想砍掉它,而它却长大了的缘故。(我没资格看不起这种做法,因为我自己也不喜欢那些影响我的松树生长的榆树。)

除了北美乔松之外,我最喜爱的树木便是美加落叶松了。也许是因为美加落叶松马上要从我生活的镇上消失了吧,所以很同情它;也许是因为它在十月份把黄色的叶子洒在松鸡身上,有利于我的打猎;也许是它使土壤变酸,从而让我的果园里能够长出最可爱的植物——华丽耀目的构兰。还有,管理林业的官员已经把美加落叶松赶出社区,嫌它生长得太慢,不能及时绿化社区的环境。此外,他们还说,美加落叶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感染叶蜂病。对于我的美加落叶松来说,至少再过五十年才会感染叶蜂病,到时候已经用不着我操心了,让我的子孙们去操心吧。我只知道,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的美加落叶松会精力旺盛地成长,而我的心也会随着它们一起朝着天空飞扬!

在我眼里,最伟大的树应该是衰老的北美白杨了!因为,在年轻的时候,它为美洲野牛提供遮阴,一群旅鸽经常围在它的头顶,像戴着一个光环。我曾对一棵年轻的北美白杨非常偏爱,尽管我知道,它和人类一样,总有一天会老去。但是,农夫的妻子鄙视所有的北美白杨,因为在六月的时候,杨树的棉絮会漫天飞舞,然后塞住他们的纱窗。

我发现,我比我的邻居有更多的偏好,因为我对许多植物都充满了喜爱,而我喜爱的这些植物却被人们毫不客气地称为矮树丛。我喜欢翼枝长序榆,一个原因是它为鹿、兔子和田鼠提供了好吃的细枝和绿树皮,另一个原因是,它樱桃色的浆果在十一月的白雪中会发出温暖的光;我还喜欢红色的山茱萸,因为它喂养了十月的旅鸫;我也喜欢花椒,因为鹬可以每天都在它多刺身体的保护下晒日光浴;我喜欢榛树,因为在十月我可以欣赏它的紫色,在十一月它的花儿喂养了我的鹿和松鸡。我喜欢白英,不仅因为我的父亲喜欢它,而且因为在每年的七月一日,它的新叶子会为我的鹿提供美餐。我从这些植物身上学会了预言,然后实现预言,这让我无比兴奋,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它们呢?

还有一点很明显,我们对植物的喜爱,不仅是我们的职业要求我们这样做,也会是我们的业余爱好让我们对它们很热爱。到底是职业的作用大,还是业余爱好的作用大呢?这个问题没办法说清楚,就像勤奋和偷懒一样,勤奋固然重要,偷懒也无可厚非。宁愿捕猎松鸡而不愿意挤牛奶的农夫是不会讨厌山楂的;捕猎浣熊的人也不会讨厌椴树;捕猎鹌鹑的人虽然每年都得花粉热,但是一点儿都不记恨猪草。人类的偏好啊,融合了各种情感、品位、忠诚、大度在里面,真是一个复杂的东西!

不管怎样,在十一月,能有一把斧头帮我打发时光,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坚固的要塞

农场的林地,除了生产木材、燃料和木桩以外,还应该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给农场主人灌输知识。农场主人往往会粗心大意,忽略了农场林地里所蕴含的智慧!所以,我要趁这个机会,把我从自己的树林里学到的知识,说给大家听听。

十年前,我买下了这座林地。没多久,我就发现林地里的树木感染了许多疾病,这些疾病把树林折腾得千疮百孔。如果当初诺亚没有把这些疾病带进方舟该多好啊!然而,我很快又发现,正是因为这些疾病,才使我的林地变成了全郡最坚固的要塞。

浣熊一家把总部设在我的树林里,而从来不去光顾我邻居的树林。为什么呢?在十一月的一个星期天,下过一场新雪以后,我终于找到了原因。在茫茫的白雪上,我发现了捕猎浣熊者和猎犬留下的脚印,于是,我顺着他们的脚印,来到一棵半倒在地上的枫树跟前,原来这棵枫树下面正是浣熊的隐藏地。枫树错综复杂的根须加上坚硬牢固的泥土,使得猎人根本无法砍断和挖动,也就不能捕猎到浣熊了。这棵枫树为什么会歪倒在这里呢?原来,它感染了某种真菌,然后身体变得软弱无力,当暴风雨来临时,就把它吹倒在一边了。这样,歪倒的枫树就为浣熊一家提供了一个天然的避难所,无人能攻破,这也就难怪猎人要空手而归了!假如没有这个避难所,那么每年都来这里打猎的猎人早就把浣熊一家赶尽杀绝了。

披肩鸡也在我的树林里安了家。但是,当积雪太深的时候,这群披肩鸡就会跑到邻居家的树林里去。因为,在它们看来,那里的避难所会更好一些。自从夏天的暴风雨把几棵桦树吹倒以后,几只松鸡就永久地留在了我的树林里。我经过仔细观察,在暴风雪到来的时候,松鸡们都躲在歪倒的桦树底下,那里比较狭窄,而且有很多树叶掩盖,是一个不错的隐蔽所。它们在里面休息、吃饭、闲逛;它们在里面不用担心被暴风吹到,不用担心被猫头鹰、狐狸和猎人袭击。那些干枯的桦树叶子,不仅遮蔽了松鸡的身体,而且也为松鸡提供了美食。

倒在地上的病桦树,不仅为松鸡提供了避难所,而且也提供了另一种口味的美食——桦树虫瘿,这是新树枝在柔软多汁的时候,遭遇瘿蜂叮蜇后造成的病态发育。在十月份,我的松鸡们一个个都吃得饱饱的,因为它们的肚子里都填满了桦树虫瘿。

每年,野蜜蜂都会来到我的树林里,找一棵中空的桦树,在里面筑满蜂巢;每年,也会有很多人侵入我的树林,早我一步把蜂蜜采走。他们之所以能早我一步把蜂蜜采走,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他们比我早先一步知道哪棵树里有蜂蜜;其次,他们有很好的工具——网,因此能够在蜜蜂休眠之前把蜂蜜拿到手。如果桦树的树心没有腐烂的话,野蜜蜂就没有地方建筑蜂巢了。

兔子的繁殖速度太快了,没几天就会有兔子宝宝出生,所以我的树林里到处都是兔子,快成灾害了。兔子们把我辛辛苦苦培育的树苗和灌木都吃掉了,却不去吃我讨厌的那些树和灌木。(当猎人想为自己种植一片松树林或果园时,他就不希望再看见自己的猎物——兔子了,因为兔子会毁掉他的树林或果园。)

虽然兔子吃的东西特别杂,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兔子也算是个美食家!它非常喜欢人工培育的松树、枫树、苹果树及翼枝长序榆,而对野生的树木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就拿红山茱萸来说吧,如果红山茱萸没有被蛎蚧攻击过,兔子简直对它不屑一顾。只有感染了蛎蚧,山茱萸吃起来才非常美味,才会引来附近的兔子们你争我抢。

有一年,一群山雀住进了我的树林。冬天的时候,为了有柴烧,我们会把病树或死树砍倒,劈成柴。这时,斧头砍树木的咚咚声,于是变成了山雀们的晚餐铃声啦!它们站在附近的树上,等我们把树砍倒,不停地叽叽喳喳,好像在嘲笑我们动作迟钝,真是太没礼貌了!大树终于被我们砍倒了,于是,我们继续把树皮剥下来。而山雀们可高兴啦,它们围上白色的餐巾,迫不及待地飞到树皮跟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对山雀来说,藏在树皮里的虫卵、幼虫和虫茧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味啦!砍倒的树木中心都是空的,这是蚂蚁们干的好事,因为树心里面有丰富的牛奶和蜂蜜,引得蚂蚁都把树心啃光了。我们常常把劈好的一根木柴靠在附近的一棵树上,然后躲在旁边,看鸟儿们是怎样把蚂蚁卵吃得一干二净的。看着它们吃得那么香甜,我们也忘记了砍树的劳累和辛苦。

如果这些树木不生病,或者没有害虫侵害它们的话,恐怕这些树木的身上就不会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了。那样的话,山雀们也就不会来到我的树林里了,我的树林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节日的气氛了。

在我的树林里,有一件真正的宝贝,那就是蓝翅黄森莺。蓝翅黄森莺的家要么建立在啄木鸟丢弃的巢穴里,要么建立在水上方的死树根里。当潮湿的腐烂树根上闪耀着蓝翅黄森莺金黄加蓝的羽毛时,死树根好像又有了生命,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小动物!连你自己都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奇妙的事情,蓝翅黄森莺真是一个大大的宝贝!

十二月

活动范围

我的农场里住着很多野生动物,在每个白天和晚上,它们都会到镇上的某些地方去巡逻,却从来都没告诉过我。我对此有着强烈的好奇心,非常想知道它们的活动范围。只有知道了这个,我才能弄清楚到底是我生活的世界大还是它们的世界大。从而,我也会弄明白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谁对自己生活的世界了解得更透彻?

和人类一样,我的动物们经常在行动中暴露它们不愿跟别人说的想法。但是,它们到底什么时候采取行动?或者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想预测这些,恐怕就很难了。

在我们挥动斧头劈柴的时候,我的狗玩得可真高兴!它像疯了似的追赶着树林里的动物。这时,只听狗发出响亮的汪汪叫声,原来它发现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兔子本来正在草丛里睡得好好的,被狗这么一叫唤,吓得撒腿就跑。它跑向一条很窄的小路,一头扎进一堆木材里,躲在木材中间。狗看着木材堆里的兔子,在外面干着急,气呼呼地咬着外层的木头。狗最终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放弃了这只狡猾的兔子,继续寻找其他不怎么狡猾的兔子去了。我们继续挥着斧头劈柴。

从兔子成功逃跑这件事情上,我们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兔子对这个地区已经了如指掌,从湿草地上的睡卧处到木堆下的避难所,说明它对整个地形早就进行过侦查。否则,它怎么会那么快就找到了通往木材堆的捷径?从睡卧处到木材堆之间至少一英里,这都应该属于兔子的家园范围。

每年的冬天,总会有山雀来登门造访我的农场。于是,我就设下陷阱捕捉山雀,然后给捕到的山雀装上脚环。我的一些邻居也会喂养山雀,却没有人给它们装脚环。通过山雀的脚环,我能够知道它们吃饱之后到底飞到了多远的地方。通过那些脚环,我知道了它们的家园范围是喂鸟器以外一英里半。

昨天下了一场大雪,在平坦的雪地上,三只鹿留下的足迹清晰地从我的树林里穿过。我顺着这些足迹往前走,最后在沙洲上的一个大柳树丛里,发现三个可以避开风雪的睡卧处。

于是,我继续顺着足迹追踪,一直走到邻居家的玉米田里。我看见了被刨出的玉米残粒,还有一堆被搅乱的玉米秆,这肯定是鹿干的!然后,我又发现,鹿的足迹往回返了,经过另一条路回到了沙洲。在回去的途中,鹿踩过几堆草丛,用嘴和鼻子蹭出了草丛里的嫩芽,并在泉水旁边饮过水。通过鹿的踪迹,我可以判断出,它们的活动范围是从睡卧处到吃早餐的地方,大约三英里大小。

我们的树林一直都是松鸡藏身的地方,可是,就在去年冬季的一天,当下过一场厚厚的大雪以后,松鸡竟然都消失了,我连它们的足迹都找不到!我心想,这下完了,所有的鸟儿都从我的树林里搬走了。然而正当我失望的时候,我的狗却从一棵倒下的栎树那里发现了松鸡!没错,就在长满叶子的栎树树梢底下,生活着三只松鸡!被狗这么一惊动,它们一只接一只地飞起来了!

可是,在栎树的树梢下面或者附近的地方,并没有松鸡的足迹。显然,它们不是走进去,而是飞进去的!它们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呢?还有,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松鸡们必须要吃东西来维持体温,而它们的食物从哪里来?我仔细检查了松鸡的粪便,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在许多模糊的粪便残渣中,我发现了冻结的欧白英浆果的鳞苞,还有坚韧的黄皮。

我还记得,在夏天的时候,许多欧白英长在一片年轻、柔弱的枫树林里。于是,我赶紧跑向那片枫树林。我在枫树林里搜索了一会儿后,终于在一根原木上面看见了松鸡的足迹。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松鸡并没有在雪地上行走,而是走在原木上!怪不得雪地里没有它们的足迹呢!它们就是站在原木上吃那些伸过来的欧白英浆果的。而这个地方,离那棵倒下的栎树有一英里远。

有一天傍晚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一只松鸡在西边的一个杨树丛里吃树上的嫩芽,等我走过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松鸡的足迹!现在,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场大雪过后,松鸡们在它们的家园里一直是飞来飞去的,而不是走来走去,它们的家园范围大概有一英里半。

关于动物家园范围的科学研究很少。在不同的季节里,它们的家园范围会不会有所变化?这个家园范围必须提供什么样的食物和避难所?住在这个家园范围里的动物是怎样抵抗入侵者的?这个家园是属于某一只动物,还是属于整个动物家庭?只有把这些问题搞清楚了,才能为动物经济学或生态学奠定基础。每一座农场都会教会你很多关于动物的知识,而住在树林里的动物们才是你最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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