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乎所有的鸟类中,都能看到这样的现象。在养育雏鸟期间,如果雄鸟不幸遇害,雌鸟很快便会寻找一个配偶。到处都有一些雄鸟或雌鸟没有配对,那些破裂的家庭,因此得以恢复。我想起了一对鸟儿的故事,大概是鹰,或者是鹗,不过我不记得是威尔逊讲的还是奥杜邦讲的了。
那对鸟儿在老橡树上建造了一个巢,抚养着孩子。有一个人爬上了树,想要侵犯鸟巢。雄鸟用自己的爪子和嘴,向敌人展开了进攻,却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安危。它执着地保护着雏鸟。那个人用木棒击中了雄鸟,这个勇敢的父亲死掉了。几天后,雌鸟便重新找了一个配偶。但令人遗憾的是,继父对这些雏鸟并不爱护,当危险出现的时候,它躲得远远的,冷漠地看着那些雏鸟。
雌鸟产完蛋后,立刻开始了孵化和养育雏鸟的工作。此时,鸟夫妻会有短暂的分别。雌鸟会离开雄鸟,而雄鸟则知趣地去寻找自己的雄性伙伴。在某些地方,聚集着遭遇相同的雄鸟,它们成为了好朋友。要等到秋天的末尾,雄鸟才能和一家人团聚,共同生活在一起。但如果在此期间,有外敌入侵巢穴,想要伤害雌鸟,雌鸟便会呼喊雄鸟,而雄鸟通常马上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在鸭子等水禽中也能见到。这种繁衍后代的本能,几乎可以战胜所有常见的困难。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只守寡的啄木鸟很快便找到了新欢。雄鸟到来之后,立刻就要照看一大堆雏鸟,但它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情愿。
在七月中旬的时候,我看到一只雄知更鸟在向雌鸟献殷勤。它们求偶的季节早就结束了,不知道它为什么姗姗来迟。它长得十分漂亮,而且举动看起来十分有诚意。我在旁边偷偷观察它们,足足有半个小时。
在我看来,那只雌鸟已经谈过一次恋爱了。而雄鸟的羽毛十分艳丽,更像是情场的新手。雄鸟不断地向雌鸟献殷勤,但雌鸟却摆出一副厌恶的态度。无奈之下,雄鸟只好鼓足了劲,绕着雌鸟飞行,不断展示着自己绚丽的羽毛。但雌鸟似乎对它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不时恶狠狠地扑向它。雌鸟朝地面飞去,雄鸟也赶紧追在后面,先是为它献上一曲颤鸣,又为它抓了一只小虫子,可雌鸟丝毫不为所动。雌鸟站立在枝头,它便在它周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讲情话。偶尔有敌人想要侵犯雌鸟,雄鸟总是很勇敢地冲上去,将来犯者赶跑。可是雄鸟的殷勤毫无作用,雌鸟始终拒绝它的追求。
我很想知道它们的结局如何,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雌鸟可能厌烦了雄鸟的追逐,很快就飞走了,而雄鸟则依然尾随而去。刚才我们说过,鸟儿大多并不专情,这只雌鸟一直拒绝对方,也许是出于谨慎吧。
在鸟类世界中,大多是女权主义占主导地位。不过,即便从雄鸟的角度来看,这种制度也是值得赞叹的。在一对鸟儿的生活中,几乎所有的事情,雌鸟都表现得更加积极。它决定巢的位置,在筑巢时比雄鸟要卖力得多,而在照顾雏鸟方面,它们更是专心致志。我曾连续观察了一对鸟儿夫妻好几个小时,雌鸟一直在飞来飞去,从草地上抓虫子喂雏鸟。而雄鸟则站在树枝上唱歌,或是在林中寻欢作乐,四处炫耀自己的漂亮羽毛。
在会鸣唱的鸟类之中,雄鸟大多比较漂亮,色彩更为绚丽,歌喉也更加美妙。虽然雌鸟的色彩相对平淡,但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在照顾雏鸟的时期内,暗淡的色彩可以让雌鸟伪装自己,避免引起敌人的注意。这种暗淡的色彩,也许是大自然的恩赐,让雌鸟拥有了更多的安全感。从鸟类的角度来说,雌鸟的生命要更为宝贵一些,因为它们担负着养育后代的责任,而雄鸟虽然在这其中也起着重要的作用,但它们的职责很快就可以履行完毕。但雌鸟就不一样,它们的职责很漫长,要数天、数周或者数月。
在迁移的过程中,雄鸟和雌鸟并不一起。向北迁徙的时候,雄鸟会早走大约十天,而秋天返回的时候,则是雌鸟带着孩子们先回,大约早走也是十天。啄木鸟在迁移之后,它们的房子便废置了。这个时候,一些和它同族的伙伴,比如五十雀、山雀、北美旋水雀等,就将房子据为己有。这是因为,虽然它们的生活习性和啄木鸟相似,可是它们的嘴部却没有那种力量,无法自己凿洞,于是只能居住在别人住过的地方。当然,它们也会对房子进行装饰,比如在里面垫上一些柔软的垫子。雌鸟将蛋产在舒适的垫子上面。
弃巢而飞
最近我去过一座高山,在光秃秃的山顶上,长着一棵野樱桃树,一个鸟巢就坐落在树上。在树的上方,堆积着一些岩石,饱经岁月的冲刷,它们已经变成了灰色。山上长着许多张牙舞爪的树,里面偶尔可以看到红狐狸的身影,一种原始的野性笼罩在山间。站在山顶,我看到了一只红尾鹰,它从山下的土地上飞起,慢慢地掠过树林、农场、村庄,最后变成了一个黑点。
一对鸟儿父母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们口中衔着食物,看起来怒气冲冲的。不过尽管如此,它们依然很警惕地观察四周,避免暴露自己的巢。我在旁边耐心地看着,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依然没有找到它们的藏身之地。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男孩儿,他十分聪明,也充满了好奇心。我们看到了一棵矮矮的树,猜想鸟巢就藏在上面。于是那个男孩儿藏在了树下的一块岩石后面,而我则走到了山的一侧。乍看上去,那棵树上虽然枝丫很多,但好像并没有腐朽的枝干。不过经过仔细观察,我还是看到了一段枯枝。上面有一个小圆洞,那里就是鸟儿的家。
我走到树的旁边,轻轻地摇晃那段树枝,里面传出了一阵慌乱的叫声,显得有些惊恐。那段树枝并不粗,洞挖得很贴近树皮。我用手指轻轻地捅了一下,树洞便破掉了,几只雏鸟露出了头。它们是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却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只雏鸟大叫了一声,仿佛号召同伴们离开这里。它爬到洞口,四处张望了一番,似乎在查看周围的形势。它的翅膀已经丰满,但是从未飞行过。对于即将要进行的飞行,它还是有些不自信。犹豫了一会儿后,它冲了出去,拍打着稚嫩的翅膀飞到了空中。显然这次试飞是成功的。看到它飞走了,其他的小鸟也纷纷效仿,跟着它飞走了。它们在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遗弃的巢,眼神中有些恋恋不舍。
筑巢中的奥秘
要是长期观察鸟儿的生活习性,会发现它们其实是有规律的。不过有的时候,它们也会表现得反复无常,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它们建巢的位置和方式让人难以确定。有的鸟类通常在地上筑巢,但是你也可能在矮树上发现它们的家。歌雀是在地上筑巢的,你也可能在篱笆栏杆的节空中见过它们的巢穴。有一只燕子在烟囱中安家了,但是浓烟和烟灰让它很生气,于是它将家搬到了一个库房的椽子上。还有一对燕子,也居住在仓库中。仓库中从高处垂下了一根绳子,有一天它们突发奇想,将巢建造在了绳子的结上。也许它们觉得这样很不错,第二年依然在此筑巢。
我知道群织雀是在库棚下面筑巢的。有时,它们捡五六根干草,用牛尾巴的长毛将它们捆在苹果枝上,一个巢就算完成了。燕子在墙上筑巢,陈年的石头堆也是它们的好去处,知更鸟有时也在这些地方筑巢。莺鹪鹩喜欢在洞里筑巢,只要可以钻进去,它就可以筑巢。从旧靴子到炮弹壳,你都可以找到它们的踪迹。有一对莺鹪鹩选中了一个水泵的顶部,它的把手上方有一个缺口,它们便是从那里进去的。每当水泵使用,它们的家便会被摧毁。它们十分固执,每当巢被摧毁,它们便会在那里重建,于是重建了有二十多次。它们的嫉妒心很强,总是想抢占好位置,赶走可能在此居住的邻居。
有一些鸟儿的筑巢技术比较粗劣,它们有时也会离开自己的家,到别的鸟儿废弃的巢中居住。冠蓝鸦就是这样的,它们常去短嘴雀或者杜鹃的弃巢。不过有时候情况也不同,我曾听说一只杜鹃霸占了一只知更鸟的巢,而另一只杜鹃则将一只冠蓝鸦赶出了自己的家。拟八哥常常把蛋产在腐朽的树洞中,这是因为它们很懒。苍鹭等鸟类的巢比较大,拟八哥常常在这些大巢的周围筑巢,许多寄生鸟类都是这么做的。奥杜邦曾经形容过此事,他说它们像是封建贵族们的家臣。
生长的地方不同,鸟类的筑巢工艺也不同。在北方气候中生长繁殖的鸟类,它们的巢要比在南方繁殖的鸟类的巢更为精巧。在南部,我曾见过一个鸟巢,它仅仅是用芦苇绑在一起而已,看上去像一个透风的篮子。在拉布拉多半岛,一些鸟类将蛋遗弃在沙滩上,但是它们孵化的时候却会筑巢。同一种鸟,在不同的地方,筑巢的位置也可能不同。以橙腹拟黄鹂为例,在佐治亚州,它们将巢造在树的北侧,而在中部和东部的州,它们的巢却造在树的南侧或东侧。
鸟类筑巢所使用的材料并不固定。我见过一只知更鸟的巢,由于缺少泥土,主要是由长长的马鬃围成的,里面铺一些细软的草。我还见过另一个颇为奇特的巢穴,它主要是由一种生长在岩石上的苔藓构成的。
在同一个季节,鸟类为了抚养雏鸟,有时也会造第二个巢,但这些巢通常只能应付一段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雌鸟产蛋的日子迫近,由于时间不足,鸟巢的建造工作只能是很马虎。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它能够证明以上的观点。在七月底的时候,我在一片黑草莓地中看到了几只原野春雀的巢。这些巢中还有蛋,但是在精致程度上,显然不如几天前有幼鸟飞出的巢。
我在一片林子中行走,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一条高高的树枝上,有一只雄靛彩鸡站在那里唱歌。连续几天我都来到这里,而它也一直站在同一位置唱歌,显得十分有精神。我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它忽然停止了歌声,使劲地摇摆着尾巴,尖声啼叫着。我左右寻找,终于明白了令它不安的原因。在附近的灌木丛中,藏着一个建造精致的鸟窝,里面有一只雌鸟正在孵蛋。它也许是怕它们受到伤害吧。
我们通常认为,树顶要安全得多。但令人惊奇的是,鸟儿在筑巢的时候,往往将地址选在地面上。要知道,这里可有着许多危险的爬行动物。这是因为,鸟类是它们自身最危险的敌人,许多弱小的鸟将巢建造在地面上,正是出于这个考虑。
也许,有很多鸟类喜欢沿着公路生活,皱领松鸡就是其中之一。筑巢的时候,它们从茂密的森林中出来,将巢安置在离公路几步之遥的地方。它们的敌人,老鹰、短嘴鸦或者狐狸等,很难想到它会在那里筑巢。在我穿越一条偏僻的林间山路时,看到了一些韦氏鸫和威尔逊鸫的巢。它们有的正在巢中休息,我伸手就能将它们捉住。不过肉食鸟类就不一样了,它们筑巢的时候总是躲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似乎对人类缺乏信任。
在纽约州内陆的一个地方,我能找到石瓦色雪鹀的鸟巢,每个季节都能找到一两个。它们通常位于公路的边上,在一些路堤下面,旁边被苔藓所包围。每当路上有马车、行人等经过,都会惊动正在孵化的鸟。当听到车轮声、脚步声离它很近时,它就会飞起来,藏到公路对面的灌木丛中。
多姿多样的巢
从华盛顿城出来,沿着那条宽阔的马路向前走了不到半英里,我只是朝路边随意地看了几眼,就发现了五种不同鸟的巢。继续向前走,很快便来到了一大片林地之中,可是我连一个鸟巢都没发现。
在我发现的五种鸟巢中,蓝色大嘴雀的巢是最令我感兴趣的。奥杜邦曾在路易斯安那州观察过它们,说它们喜欢居住在偏僻的地方,比如死水池塘边缘,因为它们生性害羞,不愿意见到人。可是这里的情况却完全不同,它们把巢建在一棵美国梧桐树最低的树枝上,这棵树很高大,而且生长在马路的旁边。雀巢的位置很低,坐在马车上的人伸手就能够到。尽管很低,但是它却隐藏得很好,梧桐枝叶给了它最大限度的掩护。这个巢主要是用碎报纸和杂草筑成,里面还有雏鸟居住。鸟父母对于马路上来往的嘈杂似乎并不介意,但看到我在树下漫步,它们却表现得极为愤怒。
它们是何时修建的这个巢呢?我十分好奇。筑巢的时候,它们变得更加害羞,不愿被人看见。大多数时候,它们选择在清晨筑巢,因为那个时候十分安静。一天清晨,我来到林中,碰巧看到它们在林中嬉戏,于是我向前走了几步。由于受到斧锯的侵略,老巴克皮林区的高大树木基本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现在都是相对低矮的次生林。我在一棵枫树旁边停下了脚步,一只小鸟突然飞了起来,似乎是从附近的一个洞中飞出的。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小鸟停在了枝头。它朝着我啼叫,语调中似乎有些不安。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仔细地看了一番后,我分辨出它是一只黄喉地莺。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产生,我要寻找它的巢。在自然学家的记录中,没有人发现过它们的巢,更没有见过它们的蛋。即便是伟大的布鲁尔医生也没有。我开始在树的周围仔细搜索,树底、树根,继而是四周的灌木。我在附近苦苦寻找了一番,却毫无所获。这么找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等等看再说。抱着这样的想法,我退回到原处,等待着鸟儿重新飞起。果然,根据它飞起的位置,在离枫树不远的一簇羊齿中,我很快就找到了鸟巢。那是一个由草秆和甘草叶构成的巢,面积很大,里面还铺着一些细细的根须。巢中摆放着三个颜色浅淡的蛋,上面点缀着一些小斑点。巢洞很深,雌鸟在孵化的时候,整个身体都能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