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如沈昼,通过这几句对话,已经猜到了眼前发生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似乎非常震惊。但他久久不发一言。而如雪,自打进了禹杭地界儿,她的眼里就似乎起了漫天的大雾。她怔怔的。那外头的小曲儿又响起来了,唱道:“年年岁岁花开好,离人归来早。人面花面两相顾,不知光阴去何处……”
我喜欢江南的吴侬软语。江南的小调里总带着山水、带着花、带着九曲十八弯的惆怅。那些惆怅糅杂着绵软的时光,入人心肠。
我摸了摸如雪的脸:“很晚了,你去歇着吧,今晚不用值夜了。”沈昼扶着她,走出去。
我吩咐明宇:“把这三人关起来。”
“是。”
绣梅高声喊着“饶命”,被明宇拖了下去。若不是留着她还有用,我恨不得三尺白绫勒死她。
我走出门,站在荷池边。今晚听到的一切,让我难以平静。“太后。”是沈昼在唤我。我转身:“如雪歇息了吗?”“她总是说自己小时候似乎在这里生活过。我今天赶去找她的时候,她坐在那棵大槐树下,抱着膝盖,蜷缩得像一只小猫。我把她哄了回来。但她一直心神不宁。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回来碰到您让那妇人辨认她,她想得愈发多了,手一直在发抖。我在水中加了少许安神的药,她喝下才睡着。”沈昼禀着。“沈卿,今日绣梅招了,当年是平宁伯府找她买的孩子……”我将审问的前前后后尽告诉了他。
他凝神想了片刻,道:“太后您觉得,如雪是不是水月?”我扶住额头:“我不知道。我因为这件事被骗了太多次,实在禁不起再一次失望。所以,这回,务必要万分的谨慎,这样,对我,对如雪都好。”
“那妇人说不认识,有可能是撒谎,不能轻信。她两面三刀,谎话张嘴就来。”
“嗯,所以,我命陆将军把她关起来了,还要继续审。”
“但……”沈昼敏感地说,“您刚刚说的绣梅供词里,提及,马车中还有一名孩童,敖夫人让管家多寻几个出色的女孩,回去挑选,有可能水月并没有被选中,如果是那样的话,如雪便不是水月了。”
“可如果敖夫人当初没有留下水月,为什么敖家要不断地给绣梅钱呢?”
沈昼道:“许是怕她将买孩子的事张扬出去。”
“如果敖夫人没有挑中水月,那她会将水月送到何处呢?这件事有太多的疑点……”
说到这里,沈昼清了清嗓子,似有打断之意。
我抬起头,见两个人往此处走来。一个是邹伏,一个是禹杭知府。两人跪在地上行礼道:“太后安康。”我淡淡道:“这么晚了,两位大人过来面见哀家,有何事啊?”
禹杭知府看了看邹伏,邹伏亦看了看他。须臾,邹伏整了整衣冠,肃然道:“太后,章大人方才跟臣说了件事,臣震惊不已,想告知太后,又恐牵涉之人过多,但,臣食朝廷俸禄,对太后赤胆忠心,日月可表……”
我打断他:“邹大人,过场话就不必说了,直接说重点。”
“章大人说,无意中查到多年前,禹杭官场的一桩案子。涉及……”说到这里,他抬头复又看了看我的脸色。
“涉及谁?”
“涉及当年的禹杭织造水暮渊水大人。”
我猛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