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锋答:“殿下气血两亏,太医嘱多眠少思。”
皇帝往左一步,他便左移半肩,皇帝向右,他又右挪寸许,动作轻得几乎无声,却寸步不让。
皇帝急了:“朕只瞧一眼,又不出声。”
“陛下!”厉锋依旧阻拦:“殿下难得安眠,还请陛下体恤。”
皇帝眉心猛地一跳:“之前也睡得不好?”
厉锋点头:“回陛下,殿下已连续数夜未能安寝。”
皇帝说:“怎么也不派人告知朕,你这奴才怎么当的?”
厉锋立即磕了个响头:“臣愚钝,请陛下赎罪。”
皇帝脸色不好,但他怪罪厉锋也不过是迁怒,自然不会真罚他。
“你好好守着,有什么差池唯你是问!”皇帝转身,靴底踏得青砖咯吱作响,背影却比来时快了一倍。
厉锋折回内殿时,炭火炽旺,热气烘得窗纸都发软。
谢允明倚在榻沿,指尖慢捻腕间乌珠,一粒一粒滑过,他的目光投向火盆,火光跳在他脸上,映得那抹笑愈发薄。
厉锋低声问:“下次陛下来,还是如此?”
谢允明点头。
厉锋又问:“我需要换个理由么?”
乌珠顿住,又继续缓缓滚动。谢允明摇了摇头,笑意更深。
厉锋默然。
皇帝隔了一日,又来了。
同样的理由,一次,两次……皇帝看着厉锋那沉默却坚定的背影,终于品出味来了,
这是谢允明自己不想见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怒火直冲头顶,他是天子!他都已经亲自来了,解除了禁足,还要怎样?!
难道还要他这个做皇帝的,低声下气地去求他不成?!
“好!好得很!”
终于,皇帝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以后,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长乐宫。
宫道上来往的宫人远远看见陛下怒气冲冲地从长乐宫出来,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暗惊,这大殿下,莫非刚解了禁足,就又触怒了龙颜?
德妃宫中,香气袅袅。
德妃听着下人的禀报,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嗤笑一声:“原以为他是个有造化的,得了这般机会,就该紧紧抓住,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稳固圣心才是,没想到,竟如此不识抬举,连送到眼前的台阶都不下?真是愚不可及。”
一旁的三皇子却缓缓摇头:“母妃,儿臣倒觉得,大哥他不傻,反而聪明得紧。”
德妃不解:“哦?永儿怎么会这么觉得?”
“他若真想讨好父皇,以他的心思手段,岂会让父皇连着吃闭门羹?他一定有办法让父皇高高兴兴地走出长乐宫。”三皇子指尖轻叩桌面,“可他没有,这说明,眼下这局面,或许正是他想要的。”
德妃有些好奇:“他竟能入永儿的眼?”
三皇子答:“母妃,他和我是同路人。”
而在淑妃的宫殿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淑妃听完心腹宫女的回禀,沉默良久,忽然幽幽叹道:“本宫真是小瞧了他……不愧是那个狐媚子的儿子。”
五皇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母妃,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蠢货!”淑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他那是恃宠而骄!是故意的!”
她站起身,来回踱步,眼神越来越亮:“你想想,若他轻易就原谅了陛下之前的冷落,陛下或许会怜惜他一阵,但过后呢?帝王恩情,能有多长久?可他偏偏不!他就要让陛下惦记着,悬着心,一次次地碰壁,一次次地想起他的好,想起自己的不是!若是他这番谋划成了……”
她深吸一口气,“陛下日后待他,只怕比之前还要上心,还要纵容!”
淑妃猛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泰儿,你确定,他在你和老三之间,选择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