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无声地诉说着:“我来了。”“这是给你的。”“尝尝看。”
而她,用沉默的接受和小心翼翼的品尝,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知道了。”“我收下了。”“……味道很好。”
阳光,树影,沉默,和一颗躺在地上的、闪着微光的糖。这就是她们全部的世界。
一个不需要名字,不需要过去,只需要此刻,以及那一点点在舌尖悄悄蔓延开的、真实的甜。
但最近,在那之后,还会有些别的东西。
那个人不再讲关于猫或者云,而是一些……沈知秋从未听过,甚至无法想象的事情。
“我读到一种鸟,它们一生都在飞行,几乎从不落地。睡觉也在风里。”
沈知秋捏着树枝的手指顿住了。
不落地?那它们在哪里休息?她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一只模糊的鸟影,融在夜色和云层里,翅膀一动不动,却依旧被风托着,永远在飘荡。
这画面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眩晕。
下一次,是深海。“在海下面很深很深的地方,没有光,水是黑的。但是那里有鱼,它们自己会发光,像提着一盏盏小灯笼,在黑暗里游来游去。”
黑暗……自己发光?沈知秋低垂着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福利院的夜晚有时也很黑,但她从没想过,在更深、更绝对的黑里,会有生命自己带着光。
这感觉……很古怪,又有点让她心头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个人讲述的语气总是平平的,没有起伏,像在念一本说明书。
但那些词语组合起来的内容,却像拥有魔力。
沙漠里存水的植物?森林地下连成网的蘑菇?天上的光原来是神灵在画画?还有……雪花,每一片都不一样?
当听到雪花时,沈知秋忍不住抬起了头,望向夏日蔚蓝的天空。
那里当然没有雪花,只有刺眼的太阳。但她仿佛能看到无数细微的、精致的、独一无二的冰晶,在某个她看不到的季节里,静静飘落。
她的心里升起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虔诚的感觉。
这些故事,像一颗颗小小的种子,被那个人用平淡的语气,小心翼翼地种进了她荒芜的心田。
她沉默地听着,没有任何回应,但她的内心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悄悄地、剧烈地扩张着。
围墙之外,原来不只是街道和房屋,还有那样多不可思议的存在。
她开始不自觉地被这些故事吸引。当那个人开始讲述时,她会放下手里所有的小动作,连呼吸都放得更轻,生怕漏掉一个字。
她的沉默不再是空洞的,而是饱满的,充满了想象的画面。她会根据那些描述,在脑子里笨拙地拼凑出发光的鱼、永不落地的鸟、还有连接着整个森林的、地下的秘密路径。
有一次,当那个人讲到“猫的胡须能感知最微弱的气流”时,一个单音节的感叹,毫无预兆地从她喉咙里滑了出来。
“哦。”
声音很轻,带着孩子气的惊讶。发出声音后,她自己都愣住了,随即是一种强烈的懊恼和羞怯。
她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巴,把头埋得更低,耳朵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那个人似乎也停顿了一下,但没有看她,也没有评论,只是继续平静地把那个关于猫的事实讲完了。
这让她砰砰直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点。
糖果依旧是每周的甜,是实实在在的、能握在手里的慰藉。
但这些故事,是比糖果更奇妙的东西。它们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她的思绪飞出这高高的围墙,去往她从未涉足的深海、天空和极地。
那个人的故事,变得越来越奇怪,也越来越……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