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惊心动魄的是《镜中人》,作者自称“曾为青年卫队成员”,写道自己如何在参与破坏别墅后夜夜梦见那尊雕像流泪,最终将制服烧毁,改名换姓进入印刷厂做学徒,只为亲手印出一页《快乐王子》。
这些文字没有署真名,却比任何签名更具重量。它们不是投稿,而是告解,是赎罪,是觉醒的回响。
我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一张折叠的纸条夹在其中。展开一看,是张简图??巴黎地铁尚未完工的线路草图,几个站点被红墨圈出:巴士底、蒙马特、圣日耳曼、卢森堡公园。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十二月三日,晨六时。火种将在地下点燃。”**
日期正是三天后。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这不只是文学集结,而是一场行动的预告。他们要用《流泪的雕像》作为信号,在城市血脉般的地铁隧道里传递禁书,让工人、学生、清洁工成为流动的图书馆。而时间选在清晨??当权贵尚在梦中,劳动者已踏上通勤之路。
我立刻起身,将笔记本小心包好塞入怀中。临走前,我取下墙上那枚燕子徽章(此前一直钉在书房残壁),放入锡盒,与胶卷并置。然后我在桌面留下一张便条,用法文写道:
>“你写了开头。我会确保结尾有人读到。”
走出别墅时,晨雾仍未散尽。庭院中的花束已被冻住,花瓣僵硬如瓷片,却依然簇拥着门槛。街角那辆无标识的黑车不见了,但树影下站着两个穿风衣的男人,手持报纸,目光始终追随着我。
我径直走过,未作停留。
回到公寓已是上午九点。我锁紧门窗,拉上窗帘,取出笔记本,开始誊抄全部内容。每抄一页,便用火漆封存,准备分批送往伦敦、布鲁塞尔和日内瓦的联络人。与此同时,我写下一封密信给莫泊桑:
>“‘春雷计划’已启动。继承者不止一人,而是千人。他们不在高台演讲,而在巷口低语。
>十二月三日,请动员所有可信渠道,配合地下网络。目标:让《流泪的雕像》在同一天出现在二十个街区。
>若事败,勿救我。若成功,请告诉世界:这一次,不是一个人在写作,是一座城市在醒来。”
信毕,我点燃蜡烛,将原稿烧去一角??这是约定的信号:若文件被截获且完整,说明尚可控;若只剩灰烬,则代表危险已至,接收方须立即转移。
当天傍晚,皮古特悄然来访。他带来一个坏消息:警方已查封三家地下印刷点,逮捕七名嫌疑人。其中一人熬刑不过,供出“近期有大规模文本传播计划”,警方正加强地铁巡查。
“但他们不知道具体内容。”皮古特压低声音,“只知道和麦克劳有关。”
我点头:“正好。我们要让他们以为这只是又一次纪念活动,而不是一场思想起义。”
我将誊写的五份副本交给他两份,另三份则托付给一名常去瑞士的药剂师朋友。又让他转告莫泊桑,务必联系国际记者联盟,安排十二月四日早晨同步发布新闻??无论巴黎发生什么,外界必须在同一时间知晓。
“你确定要亲自参与地铁行动?”皮古特问。
“必须。”我说,“有些人需要看到一个身影走进黑暗,才会相信光明值得追随。”
他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十二月二日夜,大雪突降。
雪花厚厚覆盖街道,连监视者的踪迹也被掩去。我穿上工人制服,戴上鸭舌帽,背上一只旧工具箱??内藏三十册微型装订的《流泪的雕像》。每一本仅有手掌大小,用防水油纸包裹,便于藏匿。
凌晨五点三十分,我抵达预定地点:蒙马特老缆车废弃站台下方的一条施工隧道入口。此处连接新建地铁支线,尚未启用,仅有巡逻工人定时经过。
我在寒风中等待。
六点整,远处传来脚步声。三个身影出现,皆着工装,面容模糊在帽檐阴影下。为首者举起右手,掌心朝外??燕子组织的接头暗号。
我上前,彼此无言,仅以眼神确认身份。随后我们分头进入隧道,按计划向四个方向扩散。
我的路线通往卢森堡公园站。途中需穿越两段封闭区间,全靠手绘地图指引。隧道潮湿阴冷,头顶滴水不断,脚边积水没过鞋面。但我走得稳健,心中清明。
中途遭遇一次巡逻。我迅速躲入侧洞,屏息贴墙。两名警卫提灯走过,交谈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