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别说一人,便万千性命又何可惜?”
与此同时,河北道,邑州往西二十里官道旁,山谷营地。
清冷月色下,成片的军帐整齐划一,绵延数里。
其中最为瞩目的中军大帐边,篝火燃起,一人多高的树架子上叉着一只皮色微焦的炙猪,丰润的油脂顺着滴下,落在下方噼啪作响的火苗里,不断溢出阵阵香气。
凌霄撩开袍子,才一落座,便有两名士兵围上来伺候,一人举着酒壶,一人端着才片下的嫩肉,神色都恭敬非常。
正对着篝火的主位上,豹韬卫大将军崔喆朝凌霄举起手中的酒碗,笑道:“辛苦几天了,垫垫肚子。”
凌霄一笑,不慌不忙地端起酒,朗声道:“从长安出来这几日,多亏大将军与诸位兄弟们照拂,明澈心中着实惭,在此谢过了!”说着,举起酒碗,朝身后几十个武宁卫军士道:“来,与我一道,敬崔将军!”
“敬,崔将军!”军士们齐声高呵,随着凌霄同时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好,好啊!”崔喆笑声如钟,回荡在山谷之间。他举起酒碗,朝凌霄道:“再来!”
夜风习习,篝火噼啪,宴席上众将对饮猜拳,一派和乐,酒碗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旁侧的角落里,却有两道身影一动不动,跃动的火光将他们的脸映得半明半暗,似乎与周遭格格不入。
刑部侍郎张元敬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炙肉,撇了撇嘴,不屑道:“哼,莽夫!”
他身旁有一年轻人,面如冠玉,眉目沉静,正是新科探花郎裴启。
裴启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目光在营地四周转了转,举起手中茶盏一饮而尽,低声有礼道:“张大人,我有些乏,先回了。”
细皮嫩肉的年轻书生,连日奔波,肯定是浑身皮肉疼。张元敬并未多想,点了点头,“哦,那明日见。”说罢,又夹起几片炙肉送入口中,继续他的冷眼远观。
裴启轻巧站起身,众人都在饮酒,无人注意他。
月照林间,万物归寂。
他绕着营地缓缓踱步,脑中思索着前夜看过的那份地图。按理说,大军应当是从河北道转入陇西道,但。。。。。。他掏出怀中的罗盘,借着月色端详,针路偏壬子间一度,方向确实偏了一些,甚至说,比昨夜更偏了一点。
如此下去,岂不是越走越偏。。。。。。裴启心中一惊,垂在身侧的拳头暗暗紧握,他下定决心,转身往回。
走到半路,忽见帐旁一阵火光,行酒调笑之声瞬熄,紧接着传来众人的喧哗。裴启连忙快跑几步,正巧听到凌霄冷厉的高斥:“说,为何在大军的罗盘中做手脚!”
众将士将司南车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手中火把相碰,在夜风中摇曳不止。
裴启好不容易挤进去,只见空地中央,一个身着小兵铠甲的士兵双手背捆,跪在地上,已是脸色煞白,吓得哭出了声:“将军明鉴,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何人指使?”
“是,是刘军需。。。。。。他。。。。。保证这最后一个了,我才——”
崔喆朝亲兵怒喝:“把刘富给老子绑来!”
“你还知道什么?”凌霄走到小兵跟前,双目微眯:“说出来,或许我可求大将军保你一命。”
小兵两股战战,哆嗦着想了好一会,才道:“好像。。。。。。刘军需说,说那做了手脚的罗盘是黑鬼给的,别的也没什么了。。。。。。”他哭着以额抢地:“将军饶命,小的真的只是个跑腿的啊!”
凌霄摆了摆手,立刻上来几名身着官袍的武宁卫军士,拖着小兵离去。
另一边,方才奉令抓人的亲兵疾跑而来,附在崔喆耳边说了什么,崔喆闻言,立刻脸色一变。
看了人已经跑了。裴启在心里叹了口气,见凌霄上前与崔喆低声说了什么,然后转过身来,朝众将士问:“军中可有随身携带罗盘者?”
裴启心神一震,立刻挤开跟前的人,“将军,在下有!”
“好!”凌霄眼睛亮了亮,“裴大人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