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宽敞的中军大帐内,十几盏油灯同时点燃,将行军图上每一个细微的枝节都照得清清楚楚。
崔喆卸下重甲,招呼着几人,“各位大人不要拘礼,圣人命咱们同赴叶州,就都是兄弟!俺不会讲那些漂亮话,但眼下出了岔子,咱们还是共同商议一下罢?”
没出事,自然是我一人说了算,出了事,大家还是一起扛罢!
凌霄心中暗笑几声,率先起身,配合道:“这是自然,明澈愿为将军分忧。”
“在下亦是!”裴启拿出罗盘,交与旁边的亲兵。
“哈哈哈好,你们都是爽快人!”崔喆一笑,将油灯移到图前,指着大军目前所在的位置,“咱们走偏两日,相隔约有百十里,我的意思,大军辎重繁复,就不要掉头了,直接前行,顺着祁水走。”
“那岂不是要多绕路?”张元敬反问道。
凌霄转过头,呛声:“您给指一条不绕路的道罢。”
张远敬默了默,别过脸去。
“在下觉得崔将军的路线并无不妥,眼下早些赶到叶州最是要紧。”裴启温声道。
崔喆点点头:“正是,不瞒你们说,要不是凌指挥使从旁提点,咱们可要误了大事了!”
“竟是凌大人发现的?”裴启不禁面露崇拜:“在下还担心是自己的罗盘坏了,今夜正犹豫要不要与诸位大人说呢。”
凌霄一笑:“不过是感觉罢了,想不到咱设计一抓,他们竟真露出马脚。”
“哦?”张元敬转过头来,似乎还挺感兴趣:“莫非你仅凭感觉,便知大军的路走偏了?”
凌霄脸上浮现一个轻蔑的笑意,明显意有所指:“那是,不然你以为老子当这武宁卫是吃素的?”
“你,你——”张元敬气得手哆嗦:“有辱斯文!”
裴启年纪最小,连忙想上前劝阻,却被凌霄轻轻拦下。
他们两人的过节可不是几句话能摆平的,当年张元敬误参蒋月华,即便后来澄清真相,还她清白,也令她心灰意冷,离开卫所嫁他为妻。这几年两人的孩子接连出生,但凌霄知道,蒋月华时时闷闷不乐。
她心中向往的,仍是为女官时的广阔天地。
凌霄心中发痛,上前拍了拍张元敬的肩膀,冷笑道:“您还是省着劲儿,等到了叶州,好好查案罢。”
“哼,你莫以为本官不知道!”张元敬站起身,甩掉凌霄的手:“离开长安六七日,你手下那几个校尉去哪儿了?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武宁卫不会就派些没官没职的护卫打手来查罢?”
凌霄嗤笑:“武宁卫办案的规矩,凡事只向圣人通禀,他们的事,您想以什么身份听?”
“你——”张元敬倒吸一口冷气:“你少狡辩!”
凌霄先朝目瞪口呆的崔喆与裴启谦和有礼的抬手示意,而后甩甩袍子,睨张元敬一眼,“嘁,狡辩?老子十几岁领兵平叛那会儿,您还不知道在哪头牛背上念诗呢,省省吧。”
他得意地留下一个背影,缓缓走出帐外。
张元敬少年不得志,直到四十岁才高中,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
被戳痛处,张元敬气得脸红脖子粗,跳起来,狠狠地指着凌霄的后脑勺骂:“好你个匹夫,好你个匹夫——!!!”
一口气骂道脱力,回头一看,帐中崔喆与裴启都尴尬地眨眨眼,欲说还休。
张远敬一甩袖子,全是群匹夫!!!
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