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触须轻颤,竟似如痴如醉般,在墨香里蹒跚,将“映日红花别样红”那句反复摩挲。
金陵城,夜。
秦淮河上灯火摇曳,文庙的朱墙在月光下泛着冷色。
乌衣巷内,青石幽深,谢氏府邸的大门洞开,檐下十二盏宫灯高悬,照得庭院如昼。
金陵十二家齐聚于此,满座乌衣如墨,无人言语,唯有夜风掠过廊下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金陵十二家,金陵府最强盛的门阀望族,世代簪缨,同气连枝。
正厅之上。
王府翰林学士王肃、谢府翰林学士谢玉衡,二老端坐首座,眉目沉凝,目光如渊。
两侧,进士堂内垂眸端坐,举人肃立屏息两侧,气氛凝滞如铁。
而堂中,谢栖鹤、谢云渺、顾庆阳、王墨青等数十名秀才跪伏在地,面色惨白,袖袍下的手指微微颤抖。
“荒唐!”
王肃怒拍案几,檀木桌案震颤,震得茶盏叮当乱响。
“竟敢借我《金陵十二家》千年清誉,去捧一个寒门竖子扬名?”
他须发皆张,眼中怒火灼人,“尔等可是被猪油蒙了心!”
堂下众秀才伏地更低,谢栖鹤额间已渗出冷汗。
这金陵十二家诗会,本是世家秀才子弟们吟风弄月的寻常诗会。
可偏偏。。。
偏偏让那寒门士子江行舟,三篇[鸣州]文章,惊艳四座。
如今满城百姓争诵,连掌柜说书、教坊歌女、贩夫走卒,都在传颂江行舟,嘲笑金陵十二家子弟。
“我金陵世家,何曾做过这等为人作嫁的蠢事?”
王肃冷笑,“倒叫外人以为,我十二家无人!”
“王兄莫急!”
谢玉衡轻抚长须,眼底寒芒一闪:“那江行舟。。。究竟是何方人物?”
谢栖鹤与王墨青等人相视一眼,皆是面色惨然,眼底尽是欲哭无泪。
这事。。。。。。他们冤啊!
“祖父!”
王墨青膝行半步,声音发颤,“那《江南雅集》连发十篇江行舟的达府文章。
我等只当是朝中勋贵暗中作梗,故意打压江南士族,想要抢夺江南四大才子封号!
情急之下,这才………………这才想着借诗会之名,引他暴露,当众临场作诗,拆穿他的老底!”
王墨青喉头滚动,额头抵地:“可谁能想到??他竟能写这般惊艳的达府以上文章!”
堂下众秀才伏地叩首,神情既憋屈又不甘。
他们自幼受门阀世家栽培,饱读诗书,文秀才,可即便是写一篇“出县”文章,也要绞尽脑汁,反复推敲数月之久。
可那江行舟????
一个寒门出身的秀才,凭什么篇篇[达府]?
“我打听过,江行舟自十岁便借居在薛国公府。。。。。。薛国公薛崇虎,乃是我大周勋贵集团,在江南道的核心人物!”
谢栖鹤咬牙低语,“江行舟十五岁前从未有一篇[出具]以上文章,仅在今年连作了十篇[出县、达府]。
他既与勋贵往来密切,我等自然怀疑是勋贵,在幕后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