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尚好,便从长计议,若不好……再想办法。
驴车吱呀前行,日头渐高。
行至一处简陋的驿站茶棚,李伯勒住缰绳:“歇歇脚,饮口水再走吧。”
几人纷纷下车,在茶棚破旧的木桌旁坐下,只要了几碗最便宜的粗茶解渴。
茶棚里零散坐着几个风尘仆仆的过路客。
邻桌的对话,清晰地飘了过来。
“陈兄刚从城里来?可有甚新鲜事?”
“嗨!新鲜事没有,破落事倒有一桩!城西的沈府,完了!”
“啊?沈家?那可是大门大户,怎会?”
“千真万确!听说他们家老爷犯了事,下了大狱!府邸查封,阖府上下,奴仆全都要官卖了!”说话那人摇头晃脑,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幸灾乐祸,“我还碰上个南边来的富商,专程等着挑人呢,说要选几个‘颜色好’的回去充作通房……”
“通房”二字如一道惊雷,劈在几人的耳中。
“嗡”的一声,林惠君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手里的粗陶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就要往地上滑去,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温玉和阿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头剧震。
温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几乎瘫倒的林惠君:“嫂子!”
“小岚,我的小岚,”林惠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死死抓住温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她才十二岁啊,温丫头,她才十二岁……”
阿越想起了自己年纪相仿却不知所踪的小妹,嘴唇被咬得失了血色。
他下意识地看向温玉,满眼无助:“阿姐,怎么办?”
温玉扶着林惠君软倒的身子,心里却不是难过,反而涌起一阵火气。
这该死的世道。
十二岁,在现代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学生,在这里却要被当成货物一样买卖,甚至可能被送去伺候那些脑满肠肥的商人!
学过历史又亲身体会过古代的生活,她太清楚这个时代对底层人,尤其是对女性的残酷。
丫鬟仆役,命如草芥。
他们七八岁就开始做工,十几岁就嫁人生子,三四十岁就匆匆走完一生。
命贱的人,注定像燃尽的烛火般早早熄灭,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可他们是人。
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思念亲人的人!
没有片刻迟疑,温玉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她扶着林惠君的手臂猛然收紧,斩钉截铁道:“惠君姐,别怕!我们有钱!现在就走!”
林惠君像终于找到主心骨一样,愣愣地凝视着温玉的双眼。
只见她目光灼灼,扫过阿越和李伯,语气急促:“李伯,麻烦您把车驾得快些。”
“阿越,扶好嫂子,咱们立刻进城,去沈府!”
“今天,咱们说什么也要把小岚带回家!”
林岚就算被带回村里跟着她娘种地,都好过去富商家里做那什么通房丫头。
起码在家里,她还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