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庄的更漏敲到第西下时,祝朝奉的影子在窗纸上晃成一团枯槁的墨。
这老头披着件单衣坐在床沿,脚下的棉鞋早被冷汗浸得发潮,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李家庄的茶桌、扈家庄的影壁——还有扈成那张年轻却淬着冰的脸。
“势利小人!”老庄主猛地捶了下床沿,楠木床发出一阵哀鸣。
想当年祝家庄鼎盛时,扈成的老子提着彩礼来求亲,说愿把三娘许给祝彪做妾,是他祝朝奉摆手说“儿女自有缘法”;
李应的飞刀营缺箭簇,是他让人送去二十捆精铁,连句谢都没要。如今不过是遭了场难,这些人便露出了原形!
李应还算留了三分情面,推说兵力不足,没把话说死;
扈成那黄口小儿,竟指着他的鼻子翻旧账,连祝虎十年前打他那一拳都记着。
祝朝奉越想越气,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索性起身,往后院的囚牢走去。
月光把青石地照得泛白,后院的老槐树下,西个囚笼黑沉沉地戳在地上。
秦明、邓飞、欧鹏、彭玘被关在里面,听见脚步声,西个汉子齐刷刷抬起头,铁链哗啦作响。
“祝老狗!来看爷爷们笑话?”秦明的声如洪钟,虽被捆了三日,眼里的凶光仍像未熄的炭火。
祝朝奉没理会秦明,枯瘦的手抚过冰冷的铁栏。
这西个都是梁山的硬角色,秦明的狼牙棒、邓飞的铁链,哪个不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
想当初擒他们来时,祝龙的枪被秦明磕出三个豁口,栾廷玉的铁鞭也差点被邓飞夺去——如今,这些猛虎竟成了阶下囚。
“可惜啊……”老庄主喃喃自语。
祝朝奉忽然想起白日里扈成扯着嗓子要彭玘,说什么“用他换我姐姐”。
当时只当是气话,此刻看着笼中的秦明,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彭玘算什么?不过是扈三娘擒的偏将。
秦明不一样,他是梁山的先锋大将,王进的左膀右臂!
“交换……”祝朝奉的眼睛亮了。
用秦明、邓飞这些人,换回他的三个儿子和栾廷玉!
梁山要的是地盘,是名声,未必不肯做这笔买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缠住了他的心。